“献给母亲的诗” ｜ 诗椒江《母亲节专号》
“献给母亲的诗”｜诗椒江《母亲节专号》...
这是台州诗人首次以集体的形式，向母亲致敬
这是不在乎诗艺技巧，只表露内心真实的排列
这是我们隐藏已久，借此特殊时刻倾诉和怀念的契机
母亲，血缘相关的名词，刻骨铭心的朴素
在今天再次说出——编者按
诗椒江《母亲节专号》
蔡启发 陈媚 陈爱英 池水 丁胜前
董妮亚 范正来 戈丹 洪赞 荒原
江野 纠错 柯健君 李达飞 李明亮
李萦枝 离夏2006 六月雪 流云 玛格丽特
纳洛酮 瞿刚冰 七夜 思吟 蓑衣客
天界 皖西周 王荷玲 西西 解永春
徐怀生 颜敏 杨祖兴 杨雄 元谷
余云征 虞素琴 仲馗 周清波 周雪莉
（感谢以上40位诗人作品支持 按姓氏拼音顺序）
诗
献给母亲的诗·母亲节特辑
01.蔡启发：母亲，你离我太久了
蔡启发
我来看您了，母亲
这是因为我离开您太久吗
十九岁的那年
我走出了您的村庄
那时这里还是一个很穷的山村
我走出了村庄
离开您的怀抱，就仿佛像
一个孤独的孩子
或者，就是一个背井离乡的人
生活在外面的城市
而您依然牵着我的心
我出门在外，拼命学习做人
还决定做一个像莫像样的人
不说衣锦还乡
不求百万富翁。告老
也决不给村庄丢人是不渝的始终
昔日的穷山村：李家弄
如今已是宁波市的美丽村庄
您说阿啦住在这里比城市还要舒服
看样子您还很硬朗
我相信您的话
而这点又常常是我的担心
您毕竟有九十二岁高龄
我只有有时抽抽空
来看看您，母亲
还不能马上退休回来
老屋已拆，新屋正在计划
我要为您造一间乡下的房子
这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无论如何，请您放心
我真的来看您了，母亲
您是不知道什么叫母亲节，肯定
不知道我会来，哪怕
站在您的身边只合了一张影
02.陈媚：晚秋的子宫
陈媚
药瓶上的刻度像
母亲剩下的时间
未来比过去还要清晰
她也有过立夏的荣耀
诞下的子嗣已成年
而晚秋的子宫却无人陪在身边
一入冬就更冷了
没有炭火
我住过十个月的宫殿
该拿什么来暖
03.陈爱英：母亲，我想为你绣一朵花
陈爱英
母亲，每次回家
看到你蜷缩在轮椅上
我的笑容就被眼泪消融
我的目光在你苍老的脸庞上
象一根生疼的线
好想在光阴的刀口为你绣一朵花
母亲，你的衣襟藏了多少糖果
在记忆的坛窑里飘出的香味
如今，我伸手为你穿衣
手指触碰到满满的心酸
那些一粒粒往外蹦的甜蜜
在你的衣袖口悄然漏出
母亲，门外又开出一簇康乃馨
多像我小时候采摘来放在桌上的模样
那时，我急匆匆的远离故土
背着行囊寻找更广阔的天地
而今，离我最远的梦乡
是你渐渐老去的背影
母亲，从今往后
你看到每一次微弱的光亮
都是我为你绣的一朵朵花
我没赶上观看母亲的花期
却吃着她的果实一天天长大
长长短短的豆荚
圆圆扁扁的瓜果
大麦，小麦，早稻，晚稻
土豆红薯是泥土里升出的太阳
桑葚，青梅，桃李，甘蔗
橙黄橘绿是田野上闪烁的星辰
如果你是母亲的儿女
你是儿女的母亲
自然会回味这些果实的味道
我就不用挖空心思找什么形容词了
如今，母亲年已古稀
结满果实的她
刚成了一位失土农民
重塑一个吧。母亲
取门口自留地最松软的泥
我练土，用你教会揉面粉的手艺
夕阳落下来，光晕散开
你去村口汲水，背影是走动的佛
一尊金色的佛
趁你不在，我又一次想到秋天
用秋天田野上刚收割的一根稻草
和泥，就着清泉的水
光晕散开
你就慢慢的立起来
接着，我一边小声唱着歌
一边拉坯。不让一丝的忧伤
落到你的尘世，包括头疼，耳背
雕刻及上釉就免了吧，母亲
你经常说简单最好
要不，就在你的胸口
把我的名字，刻上
在你想我的时候
随时够得到
这样子的陶多好。简单，轻巧
人间的四五月多好
我不插遍地的鲜花或者其它什么
折一支简单的柳枝
每天注一小勺清水
慢慢等待，等它随薄壁挂下来
长出新绿
就顺着挂下来的天梯
爬到最初的水声里
世事与你我无关
光晕散开了
母亲
06.董妮亚：致母爱
董妮亚
母爱是温煦的阳光照耀我生长，
母爱是晶莹的甘露滋润我心房，
母爱是馨香的空气沁透我入梦，
梦的远方是神圣的天堂，
天堂里无私的母爱啊！
一勺猪爪煲汤的飘香，
一寸牵肠挂肚的顾盼，
一声万嘱叮咛的细语。
啊，母爱，你至亲的身影，
犹如永恒的雕像，伫立在大地；
母爱如峻拨的高山赋予我信仰；
母爱如广衮的沃野赐予我灵慧；
母爱如浩瀚的海洋给予我宽阔。
宽阔的彼岸有盛开的玖瑰，
玖瑰簇拥中灵性的母爱啊！
一滴滴纯洁的乳汁，一次次趺跤的扶植，
一句句传承的教诲。
呵，母爱，你弧美的身姿，
宛若重峦叠嶂的诗意，酒遍岁月的足迹。
母爱啊，母爱，圣洁的母爱，
我深深地眷恋，我深深地誊恋
07.范正来：母亲
范正来
每一个人都有母亲
每一个母亲都有让子女
说不明写不尽的事与情
这是不是所有的母亲
因为都有共同的天性
母亲只读过几天的冬学
只认得她自己与父亲的名字
但她会算账会做生意
年轻时做过豆腐豆面洋糕
走村穿巷或到集市上叫卖
不用说与别的农村女人一样
不但女人能做的事她做
所有男人能做的事她也做
母亲也许因此
练就了一身硬朗的筋骨
养成了热情开朗的个性
至今让全家无比受用
母亲没文化也不知文化重要
与读过两年小学的父亲相比
与七跪八拜求人写状纸为
几十元钱打十几年官司
吃尽没文化苦头的父亲相比
母亲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
父亲“讨饭也要送你读书”
只要我愿意就一直供我
直到有一天我坚决地
再也不肯浪费他们的辛苦钱
而母亲早早就安排了师傅
让我学一门手艺贴补家庭
母亲四十不到就没了我爸
我没有兄弟只一个亲妹
多次想带母亲出来一起生活
她却舍不得家中的一切
她不但操持残缺的家
还操持我的婚事与新房
还将积累的钱一一并给我
帮跳出农门的儿好不容易
在城里买上一套房
母亲再也干不了农活时
也因我大病一场需要照顾
她终于跟我住在一起了
虽然年纪越来越大
可母亲仍然闲不住
还是想尽力帮我做点事
比如买菜烧饭洗衣打扫卫生
实在没什么事做了
她就开辟小区附近的荒地
不断耕作种些菜草
我们家吃不了那么多菜时
就送给楼上楼下左邻右舍
或者上菜场去卖了
母亲越来越老七十多了
不但老眼越来越昏花
做针线活也不能自己穿针
且一直讲话漏风口齿不清
她那些二三十年前
就已悉数掉尽的牙齿
因为医生要价成千上万
至今不肯种几颗假牙
母亲也真是婆婆妈妈
我都活得跟母亲一样老了
还当我是三岁的娃娃
下雨会吩咐带伞披雨衣
冷风一吹就让多穿衣服
每餐都会做多余的饭菜
每餐都怕我吃少了饿着
还怕我晚上迟回睡不好觉
母亲总是宁可自己不吃少吃
吃差些甚至吃坏了的
也要把她认为好的留给我
还不管我是否喜欢与愿意
虽然母亲有时让人很烦
我常常忍不住没有好声气
然而“可怜天下父母心”
母亲还是让我感激不尽还
是让我很心疼很心疼
08.戈丹：母亲的黄鹤楼
戈丹
即使站在最高一层，我也能指认
哪一座桥是母亲起早摸黑的桥
哪一个区哪一条街，哪一间矮房前
哪一个身影，是母亲
哪一阵风吹老我母亲；哪一掬水
曾抚慰过她？
多少脚印，反复印在艰难的土地上
多少年的夕阳，照矮了她
母亲，你曾听说过多少次的黄鹤楼
从你儿时开始，从迢远的故乡，梦里
如今，它从书中走到蛇山，你从遥远的南方山村
走到它脚下
——却，从未相遇
只遥遥相对。隔着一张相对奢侈的门票。一个
高度。一小块空出来的时间。
多少年了，你反复经过，多少次，在低处
抬头仰望。
今天，你终于登上这个你梦想的高度
我看见你双手紧抓着栏杆，脚微颤。
却把目光投向很远。很远
任夕阳染着你，满脸的皱纹，佝偻的背
一动不动
09.洪赞：头戴红色夹子的女人
洪赞
她是这样的一位女人
老公到外面打工去了
儿子也到外面打工去了
他们到了不同的城市
她只能把思念寄出两份
贴上相同邮资的票子
却都因逾期未领而退回
她有时想去外面看看
但是，走不开
因为，她还要兼顾两头
一头是行动不便的老人
一头是尚待养育的小儿
而且，她也不想走远
她眼中在意那几寸土地
更何况走太远，还可能
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有一头秀气的长发
她用一只红色夹子
防止头发的散落
那红色夹子是朵红花
是她美丽的装扮
她偶尔会偷偷地想
老公会回来给她带红色的发夹
儿子会回来给她带红色的头花
因为，她喜欢红色
但她又不会多想
对她，红色夹子已经很漂亮
所以
她就是那头戴红色夹子的女人
10.荒原：写给四月的母亲
荒原
想起雨后的草叶上，滴出的
颗颗汗珠
这是孕期的疼痛
一个母亲四月的预产期
将是一场春天盛大的生产
我曾像一粒草籽渺小
伏在她的背脊上
母亲像一阵春风的负重
背我走过了山野，走过了
高坡与河流
母亲的乳房是胀满水的泥土
她的乳汁却是甘甜
是肥美，是鲜花的芳香
母亲有月亮的胸怀
她是一脉清泉的吟唱
是我安睡的田园和家乡
母亲终会老的
在我长大了的时候
她收割了一茬稚嫩
只为了我有更坚实的担当
请宽容她的老去吧!
我们要像夏天的稻穗一样向她
低头
11.江野：三月
江野
三月，我写下一首诗赞美自己
在麦浪刺进光的芒上时
揉碎的花瓣发出辞性的寓言
——我的目光滑过二十年前的天空
母亲侧影优美，镶嵌于春天
那时，我流亡过的土地多像马匹
堆积在油菜花背诵的记忆里
是你在二月洗脸的肥皂
而你伫立在我的心上
像干净的炊烟，纷纷散落于
我脸颊上努力出现的永恒和安息
三月，一些搁置的旧物
开始质变。用擦泪的手巾给你捧出：
春暖花开
母亲躬着身子割草，你躲在被窝里
听众神布道
我在暮晚里读的信
都是你给的明媚
12.纠错：蓝色大门
纠错
一月，婴童在襁褓里哭
雪花落下来，复沉睡
相同的软糯，嗷嗷待哺的嘴
没有乳房
二月的心脏骤然爆裂，未及春风
取狭隘以扩充，牵线搭桥
还原完整心室，扑通声开始有墙
三月，唇裂又盛开
兔子的花瓣，红的更红
白的更白，一再修补缝合
珠峰处烙着旧痕
四月，白化的灰白
五月，叫不出名字的苍茫
……
无数颗折损的草籽在天上飘
收拢那些遗落的，用相同姓氏
用相同水份，年复年
雨露又润芭蕉，每一颗也会长成树
或开残缺的花，拂晓时也会推门
想望见家乡，然后回头
齐声唤这蓝色大门
母亲——
13.柯健君：拔河
柯健君
母亲在下午有点无聊
她拍拍我的肩
说自己身子骨还硬朗
要来一场拔河比赛
绷得紧紧的，粗粗的麻绳
扭结在一起
我用力拉。年迈的母亲
一个踉跄倒向我这边
小时候，我也是这样倒进母亲的怀里
像这根绳
也是这样缠着母亲
如今，她老了，她说：
确实老了。她弯腰拾起地上的绳
她呵出的气被凝成霜
她多像这根地上的绳索
我在一头拉着
而死亡在另一头
母亲啊，我紧紧攥着你
我希望这样的拔河
永远都是我赢
14.李达飞：回家
李达飞
上坟归来，母亲的胶鞋上
还沾着些山上的新泥
进门前，母亲没有磕掉
而是小心剥下来，包在一块布里
放在柜头姐姐的遗照下
母亲说，这样，姐姐就跟着我们回家
看见我们进进出出
听到我们说说笑笑
不会冷清了
15.李明亮：母亲的桃树
李明亮
桃花早开了，但母亲
从不向屋后的桃树多看几眼
她只会在炎热的夏天
用草帽兜着长满茸毛的桃子
挨家挨户地送
冬天，早已没了果实和叶子的桃树
东张西望
它在看那个夏天摘桃子的人
怎样焦躁地等着她的儿子回到故乡
16.李萦枝：南山上
李萦枝
1
南山上有松柏
南山上有刻着名字的石头
南山上有流年一样细长的台阶
白菊花和蓝天之间
南山的风，冷，有玄色的衣角
沾满鸟的碎雪
哦，南山，南山
我一抬头，就看见母亲的面庞
2
树叶发亮：这面春天的镜子里
天空打滑，鸟鸣
跌落在寂静中。
春天更深，从草木向下……
我从山下带来的一束白菊花
露珠已无痕迹。
只有那白，始终如一
像碎雪
在你梦里停留。
3
在南山，想起病痛中的母亲
最后的话：
人难免一死
最怕的，是疼。
接着，我看见台阶上
一条被踩踏的虫子，挣扎着蠕动。
一个中年男人在墓前独自哭泣
将自己
一寸一寸地切割。
再后来，我抬头看阴郁的天空
看南山脚下过往的众生……
我很想告诉母亲
那种没能说出的疼
比死亡更深入。
17.离夏2006：母亲的母亲
离夏2006
外婆，母亲的母亲
熟悉却又陌生的字眼
每当母亲生活不顺心
总会满怀悲伤地提及
一遍又一遍
数白了自己头上的黑发
让我想起了祥林嫂
沿着被脚印遗忘的山道
追寻埋没荒野的亲情
素未谋面的外婆
就长眠在这荒草丛生
把空空的思念祭奠
让外婆永远活在
母亲絮絮的话语里
18.六月雪：你要好好的
六月雪
不管明天的太阳
是否为躲避雾霾而拒绝相见
也不管月亮
疼惜那一地的银杏叶
不再爬上树梢
你要好好的
这个冬天跟以往的冬天一样
严寒总会过去，疼痛总会过去
春天总会留给坚守者
因此，你要坚强
你要好好的
我们不要爱马仕
我们也不上牛排馆
我们只要与你在老房子里交谈
谈那年的台风，下埂山的杨梅林
我们要在疾病的拳头下咬紧牙关
去接受白色的嘱咐
认识葡萄糖与手术刀
用你母性的柔韧
坦然并微笑着面对
我们会剥猕猴桃给你吃
我们会买你指定那家店的布鞋给你
牵着你的手，就像你小时候牵着我们一样
你要放下劳碌，放下奔跑
你要好好的
19.流云：母亲颂
流云
小时候
母亲是一个魔术师
噼里，啪啦
爆香了土豆、猪蹄，热热的盼望
母亲是一个巧裁缝
密密，层层
缝进河边的桃树、柳树，声声的叮咛
上学后
母亲是一顶大伞
风潇潇，雨茫茫
高一声低一脚，护着你的前方
母亲是一座灯塔
天黑黑，路迢迢
破五关斩六将，驱散你的害怕
长大后
母亲是一张汇款单
横撇，竖捺
捎着赶早集时新鲜的泥土，霞光
母亲是一台收音机
天涯，海角
痴痴收听着你的音容，喜愁
离家后
母亲是一方渡口
晓风，残月
青石板瘦了，青丝染上银霜
母亲是一本好书
深入，浅出
故事满口余香，永远千般流转
水是深处的苍白
女孩，你往这儿坐下
将悲伤雕琢花朵
音孔是坍陷的南方
那里有海
海妖是
鱼尾斑斓，霓虹闪烁
南方的海，是女孩坐在礁石上
静静的拾回痛苦
非胎生非结晶
行走
行走尸骨，繁殖时，滚烫的
生命，悄悄将灯拉灭
失去那光明
妈妈，细胞破裂。今夜，我是
干涸的蛤蜊，再坚硬
也抵挡不了你的柔软
我看见虚无向我走来，迷雾中的
你可知孤独？
它是G大调的弦断
妈妈
今夜谁带我回家。我从不提及
男孩，我又看见了你
你在十公里以外的归途上
那钥匙遗失在你眼中的落叶
那些爱带走疾风
带走星辰与步伐。没有留下什么
何处的蔷薇在月光下
跳舞，映出涟漪，映出冰冷的灵魂
映出血液与亲缘的尖喙
刺痛我。故是
我眉眼漆黑，尚有良知。
请伤害我，无言语
是雨水的打击，是利剑的抚摸
是我离不开的海
海有女儿，我剥离心脏
此时声音疯狂的生长
安宁的郊外
不会打扰她沉睡的如此祥和
就像从未下手杀死我
这么多年,这首诗一直被搁置笔尖
滞涩,哽咽
只是一些片段：煤油灯、布鞋、炊烟袅袅的灶房
麦田、锄头以及喊我的那声闷葫芦
儿子大了
您却老了,牙齿一颗赶着一颗掉落
头发一根撵着一根结霜
步子缓了,再也不能回到十六年前
追一道山梁
用荆棘鞭打不成器的儿子,拧他耳朵
母亲,我多想写下
您双脚踏遍的西岭坡、七亩地和棉花地梁
多想写下,您的善良、坚韧和越来越深的皱纹
它们太沉重
我的文字被压弯,再压弯
喘不过气
22.瞿刚冰：母亲
瞿刚冰
我丢失了一个词：
母亲
而她在找我
清明后的雨水里，找我
惊动树枝的第一声啼哭
每日走过的埠头，找我
一只手拉起另一只手的波浪
面对无数的现实，找我
写在床头的拼音符号
而今夜，我得泅回，
去找那个词：
母亲
23.七夜：关于母亲的一切
七夜
从幽暗的山村迁徙到大海的周围
我的母亲并不畏惧，她惯于风暴中坚守
扯住跟天空一样蔚蓝的篷布去建造
一个蔬菜与水果的王国，春天
她跋涉在泥土里，仲夏则黝黑着脸微笑，
更好的收成在她更大的年岁以后，
疼痛使她有了信仰，瘦小的身体比骆驼
更耐劳，比风暴中的桅杆更结实，
她倔强的时候，甚至连领袖都不能动摇。
一生只信奉一个主义：她要活得
不比别人差，从土地里得到自己应有的
一份粮食，谁敢在这上面欺负她，
她就不顾一切赌上自己的性命，甚至
当她有点糊涂时，总是跟我抱怨往事，
我们遭受的损失（从那些流氓和官僚手中
去清点葡萄园和鱼塘的一切）无比巨大，
而眼看他们得到的报应却如此小；
只要其中一个能够死于他们自己的恶业，
母亲就宽恕那些过错，死亡将屈辱抹干净了。
但今天她仍旧愤恨，更多的灾难落在
这座萧条的农场，他们围垦这片大海
终于为大海所遗弃，人们并不尊重任何食物
以至大地将拒绝出产任何有益的粮食；
围绕自己的家族，我的母亲已经
努力去理解他们的不争气，因为她是
所有兄弟姐妹里仅剩的一个，她想要给予更多的
善的经验，而不是从恶的压榨中获取报酬。
没有人理会我的母亲，她的固执
几乎和神一样斩钉截铁，我身上流着她的血
真够我骄傲一生，从钱武肃王征战的一天起
我们就该为建立自己的国家而鞠躬尽瘁；
（最好的命运只会令死亡变得苍白，因为
连死亡都不能剥夺我成为自己的祖先），
然而我的母亲并非没有预料到
一个孩子脱离她的精神，不再听从那些指南，
我将跋涉于自己的道路且绝迹于先人的事业
在她只有祝福，因为人类的末日
都来自母亲，当她们再也不必分娩一个孩子
世界就滑入寂静，等候新弦颤动，波及宇宙。
24.思吟：薄情世界的多情怀念
思吟
又是一年，母亲
你手植的昙花依然开了又谢
你所亲授唐诗宋词
未能优雅世俗的我
我只能在病着人群里
蜗行
生活如雨
滴得纯真可耻成熟
而许下的愿
在现实的戾气前漏洞百出
母亲，不知时间站在何方
和生命彼此消费时
唯守望昙花
观其静静绽放，转眼凋零
25.蓑衣客：写给母亲
蓑衣客
我不能说无所谓，我说一定要回来
老得走不动了，也要回来
年年从山脚爬到山顶，即使你不在
柴刀会磨锋利，那些该去的路，石子还露在地面
那间老屋，我不能说无所谓
漏雨了就加瓦，椽烂了，换新
我说母亲，这扇柏树门，一百年无裂缝
门槛我会常洗,端一壶老茶，招呼邻里
蓑衣，挂在墙上几十年了，好棕不发霉
母亲，这个你不能无所谓，得好好留着
等我回来，做一个木框，封上玻璃
斗笠不难做，后山的棕竹，叶子芭蕉一样
等我回来一起去
那片石磨，你也不能无所谓
我已做成了茶盘，别嫌它粗糙
我少时，您用来磨豆腐，现在我也老了
要磨日子，回到家乡的好时光
我都会在它的身旁
26.天界：冬至
天界
“趁热吃吧，
以后深夜回来，就不用敲门了。”
母亲说完，头发就白了。
母亲说完，转眼就过去三十年。
三十年前，母亲多么年轻。
三十年前，父亲多么年轻。
三十年前，我只有八岁。
后来，母亲睡时，总是脸朝着门。
后来，母亲醒来，枕总是凉的。“夜啊……
夜啊……”。后来，变得寡言的母亲
患上了严重的失眠。
父亲穿上新衣；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后来，到这一天，
母亲总爱说：“趁热吃吧，
你若还走得动，深夜回来，也不用敲门。”
27.皖西周：与娘通电话
皖西周
娘老了，给她打电话
总要被反复确认
确认之后
她会大声喊叫：莫吵，莫吵
想象中，妹的那个小孩缩在一角
噤若寒蝉
有时她等我说，我却突然语塞
有时我让她说，她也默默无语
总要静默一小会，通话才会正常
久而久之，这份静默便成了一种仪式
仿佛没了这个过程，我不是娘的我
娘也不是我的娘
去年，妹的孩子上学了
她大部分时间身边无人
每次通话，最先听到的依然是莫吵，莫吵
我努力分辨她的周边
是否有风声雨声，抑或鸡鸣狗吠
可是，听筒里除了她的喊叫，只有寂静
好几次她喊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猜想，她一定是把那阵铃声
当成了幻觉
28.王荷玲：母亲的柔乡
王荷玲
闲云散开 风筝
飞进月亮河
袅袅地系着红丝线
小小的摇篮边
拨浪鼓
红河谷的泪
绣一朵泣血的杜鹃
刺一朵出岫的睡莲
母亲的柔乡是海
29.西西：母亲
西西
被父亲宠坏的女人，似未反省过
名言警句的适用范围。母亲总说——
“指出才会改”
于是父亲的家务永远不够细节
母亲没有觉悟，父亲他
得做得与女人有区别
我也在母亲的指下不改二十多年
每每揭竿而起又被打回原形。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父亲总是奉承母亲
一切迎刃而解。我怀疑父亲他不是无情就是艺术家
我暗自伤感但尝试父亲的技巧营造和谐
父亲无意中说：你有些长大了。
我好像就等着这句：“可您不觉得，情感淡了吗？”
父亲一愣：那是不以我们的是非为是非了
我恍然，父亲乐观其成——
淡的距离隶属艺术
成熟是把真实的重留给自己
母爱是锚
用一生的守候
为你护航为你歌唱
母爱是锚
用满腔的情怀
点燃你的激情和梦想
母爱是锚
用全部的力量
鼓起你生命的风帆
当你乘风破浪
当你海阔天高
无声无息的锚
悄悄地将自己隐藏
可那镇定的眼神
始终朝着你航行的前方
无时无刻 不在
深情凝望
多少次出港
多少次远航
纵有水急浪高
纵有风雨飘摇
都是那慈祥而坚强的锚
为你的每一次休憩
每一次艰险
潜入茫茫的水底
深深地扎根
默默地祈祷
生命的轨迹
一只鸟，在草间
不经意的几声
要一方净土朴素无比
要雨水只为庄稼滋润
要心中的歌，在母亲的声音里延伸
即使草，也理当是
春天，本来的颜色
通向我们该去的地方
当一些事物潜入佳境
以朦胧的手法，掩映
湖光山色。牛羊也有序地
走向温暖的巢臼
还有一群孩子
在时间的逆光中忘我闯荡
然而总有一种声音
如细密的针线，穿越薄暮
游走在简约的村落
像个经验丰富的牧羊人
清点归巢的羔羊
这幅珍藏深处的挂历，尽管有点泛黄
温馨仍然如浓香的汁液
催化剂一样催熟了青丝
变成缕缕的白发
现在，这种声音已低沉成耳语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的时候
她在那边孤单地控制状态
只对话筒推波助澜
满腔瓷器，声音变了形
酸甜苦辣人间滋味
如涂满釉彩的山水画紧紧粘连
苦中有甜，冷暖自知
而心照不宣
母亲有六个儿女
两间旧草房
草房是母亲年轻时盖的
六个儿女都在草房里爬大的
如今儿女们长大了
长大后到城里工作去了
两间低矮的旧草房
母亲独自守着
母亲在草房里住了大半辈子
渐渐地她感到心里寂寞
常常忘了淘米烧饭
从早到晚盯着门口发呆
这时，她多么希望她的孩子重新变小
重新在草房里嬉闹，围着她哭叫
母亲老得很快
额头的皱纹开始汹涌
她感到自己很累
一转眼头发又白了不少
本来她想儿女工作后
到城里住段日子，享享清福
当她看到自己又土又老的模样
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穿了怕给儿女丢脸
怕给儿女拖累
母亲给儿女捎了信，说是住不惯套房
还说闻惯了草房气息，离不开草房
起北风了，雪压得草房吱吱响
母亲把自己和黑夜一起关进草房
我从未轻易说出这两个字
不是出于深沉，是出于迷惑。
正如香樟叶飘落，它的，在枝头？
地面？还是深埋的根部？
如果更远，还会牵涉某个苗圃，某片山林。
明晰这个定义，有着轮回的辛酸：
从母亲的子宫算起，渭南大荔的
纺织机械，耳边轰鸣43年；
路桥桐屿煤油灯点亮的木屋早已拆净
南官河不急不缓流着，祖父母
葬于牛山；黄岩方山下林木场的
鸟鸣隐去，竖起外祖母的墓碑；
就连小学、中学呆了11年的椒江
也因父亲的病故，令我厌恶。
——我已无法在地图上找到它了。
从血脉链接上看，父和母，就是我的
现在一半崩塌，一半衰老。
16岁的杨尚达是幸运的，终其一生，不用为这个词汇纠结
而他的父亲，只能借助分行的回忆
在香樟叶飘落的暮春，咽下“故乡”。
干瘦到
只有八十多斤
这座
孤立的山峰
躲在门槛缝里
挤出一些
热气腾腾的眼色
想说话
而有些话
只能通过光纤
抵达
甚至
连画面都
擦拭掉了
这就是她
三十多年前
生下了我
但是我
很多时候
把她
藏了起来
36.余云征：母亲节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
当祝福在流传的时候，
我茫然不知所措。
如果我还有祝福，
我不知道，
我的祝福应该给谁。
任凭思绪在飞旋，
往事历历就在昨天，
可时光回不到从前。
曾经在梦中相见，
可梦醒后您又去了哪边？
枕边的泪水。
可我还是盼望着今夜，
今夜的梦中与您相见，
把节日的祝福给您。
哪怕梦还会醒来，
也算是我的一个心愿，
唉，似梦如烟。
豆荚混搭在油菜麦浪翻卷的村庄
看看丝瓜花开了没有 南瓜苗的长相
露珠儿扯上裤腿迈过高坡走向低洼
这一路走来 喇叭花吹吹打打
狗尾巴草跟随着点头哈腰
你是位热爱劳动粗手大脚的母亲
衣着朴素 不舍得穿新衣老爱怀旧
爱门前屋后小花小草的春天
夹竹桃迎风摇摆 矢车菊堆满微笑
你是位伟大的母亲 小巧的儿女们
要你今天放弃劳动 把猪喂肥
给羊吃草的任务就交给我们
你身边鸡鸭成群 儿女个个都乖
到了晚上 一家人围坐起来
炒几个农家小菜 最好有一壶好酒
儿女们举杯为天下母亲祝福
这一天是母亲节 也是感恩日
母亲
不识字，却识得
读书要紧
每天，把我从睡床上喊起
从餐桌扯慢的吃食中催出去
那一截弯扭的上学路
母亲为我喊着、催着，每一步
丢铅笔、落橡皮的胳肢窝
喊出了一只粗布挎包
那里储满了母亲的希望和心血
门前、门后小板凳上写作业的身影
催成了床前孤灯下
捧读报纸、书本的声音
母亲守在我身边，颔首谛听
母亲宁愿自己忙上忙下
只要我读书
就不再给我分派家务活
我读出了大山
它沿着记忆，飞驰电疾地冲破黑夜
而稻田就躺在铁轨两侧
在细雨中
毗邻次第地披上绿簑衣
老农扶着犁铧，鞭子一声响
晨雾就漫过了秧苗
在老黄牛的背脊上缠来绕去
列车沿着田埂，一直往山里边走
几处房屋在丛林间，露出了檐角的瓦片
这些熟悉的村头忽近忽远
都不是我的家
而此时，那个唤着“脑背新屋周”的地方
母亲，您还在千里之外
门前屋后
花草蔬菜果树和鸡鸭
母亲的青丝染白了闲暇时光
母亲把汗水种进园子
母亲把笑容种进园子
母亲把希望种进园子
每个季节每个周末每一天
母亲的幸福漾在儿孙们的舌尖
母亲的园子
四季都长满葱郁的期待
献给母亲的诗·母亲节特辑
01.蔡启发：母亲，你离我太久了
蔡启发
我来看您了，母亲
这是因为我离开您太久吗
十九岁的那年
我走出了您的村庄
那时这里还是一个很穷的山村
我走出了村庄
离开您的怀抱，就仿佛像
一个孤独的孩子
或者，就是一个背井离乡的人
生活在外面的城市
而您依然牵着我的心
我出门在外，拼命学习做人
还决定做一个像莫像样的人
不说衣锦还乡
不求百万富翁。告老
也决不给村庄丢人是不渝的始终
昔日的穷山村：李家弄
如今已是宁波市的美丽村庄
您说阿啦住在这里比城市还要舒服
看样子您还很硬朗
我相信您的话
而这点又常常是我的担心
您毕竟有九十二岁高龄
我只有有时抽抽空
来看看您，母亲
还不能马上退休回来
老屋已拆，新屋正在计划
我要为您造一间乡下的房子
这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无论如何，请您放心
我真的来看您了，母亲
您是不知道什么叫母亲节，肯定
不知道我会来，哪怕
站在您的身边只合了一张影
02.陈媚：晚秋的子宫
陈媚
药瓶上的刻度像
母亲剩下的时间
未来比过去还要清晰
她也有过立夏的荣耀
诞下的子嗣已成年
而晚秋的子宫却无人陪在身边
一入冬就更冷了
没有炭火
我住过十个月的宫殿
该拿什么来暖
03.陈爱英：母亲，我想为你绣一朵花
陈爱英
母亲，每次回家
看到你蜷缩在轮椅上
我的笑容就被眼泪消融
我的目光在你苍老的脸庞上
象一根生疼的线
好想在光阴的刀口为你绣一朵花
母亲，你的衣襟藏了多少糖果
在记忆的坛窑里飘出的香味
如今，我伸手为你穿衣
手指触碰到满满的心酸
那些一粒粒往外蹦的甜蜜
在你的衣袖口悄然漏出
母亲，门外又开出一簇康乃馨
多像我小时候采摘来放在桌上的模样
那时，我急匆匆的远离故土
背着行囊寻找更广阔的天地
而今，离我最远的梦乡
是你渐渐老去的背影
母亲，从今往后
你看到每一次微弱的光亮
都是我为你绣的一朵朵花
04.池水：结满果实的母亲
池水
我没赶上观看母亲的花期
却吃着她的果实一天天长大
长长短短的豆荚
圆圆扁扁的瓜果
大麦，小麦，早稻，晚稻
土豆红薯是泥土里升出的太阳
桑葚，青梅，桃李，甘蔗
橙黄橘绿是田野上闪烁的星辰
如果你是母亲的儿女
你是儿女的母亲
自然会回味这些果实的味道
我就不用挖空心思找什么形容词了
如今，母亲年已古稀
结满果实的她
刚成了一位失土农民
05.丁胜前：母亲陶
丁胜前
重塑一个吧。母亲
取门口自留地最松软的泥
我练土，用你教会揉面粉的手艺
夕阳落下来，光晕散开
你去村口汲水，背影是走动的佛
一尊金色的佛
趁你不在，我又一次想到秋天
用秋天田野上刚收割的一根稻草
和泥，就着清泉的水
光晕散开
你就慢慢的立起来
接着，我一边小声唱着歌
一边拉坯。不让一丝的忧伤
落到你的尘世，包括头疼，耳背
雕刻及上釉就免了吧，母亲
你经常说简单最好
要不，就在你的胸口
把我的名字，刻上
在你想我的时候
随时够得到
这样子的陶多好。简单，轻巧
人间的四五月多好
我不插遍地的鲜花或者其它什么
折一支简单的柳枝
每天注一小勺清水
慢慢等待，等它随薄壁挂下来
长出新绿
就顺着挂下来的天梯
爬到最初的水声里
世事与你我无关
光晕散开了
母亲
06.董妮亚：致母爱
董妮亚
母爱是温煦的阳光照耀我生长，
母爱是晶莹的甘露滋润我心房，
母爱是馨香的空气沁透我入梦，
梦的远方是神圣的天堂，
天堂里无私的母爱啊！
一勺猪爪煲汤的飘香，
一寸牵肠挂肚的顾盼，
一声万嘱叮咛的细语。
啊，母爱，你至亲的身影，
犹如永恒的雕像，伫立在大地；
母爱如峻拨的高山赋予我信仰；
母爱如广衮的沃野赐予我灵慧；
母爱如浩瀚的海洋给予我宽阔。
宽阔的彼岸有盛开的玖瑰，
玖瑰簇拥中灵性的母爱啊！
一滴滴纯洁的乳汁，一次次趺跤的扶植，
一句句传承的教诲。
呵，母爱，你弧美的身姿，
宛若重峦叠嶂的诗意，酒遍岁月的足迹。
母爱啊，母爱，圣洁的母爱，
我深深地眷恋，我深深地誊恋
07.范正来：母亲
范正来
每一个人都有母亲
每一个母亲都有让子女
说不明写不尽的事与情
这是不是所有的母亲
因为都有共同的天性
母亲只读过几天的冬学
只认得她自己与父亲的名字
但她会算账会做生意
年轻时做过豆腐豆面洋糕
走村穿巷或到集市上叫卖
不用说与别的农村女人一样
不但女人能做的事她做
所有男人能做的事她也做
母亲也许因此
练就了一身硬朗的筋骨
养成了热情开朗的个性
至今让全家无比受用
母亲没文化也不知文化重要
与读过两年小学的父亲相比
与七跪八拜求人写状纸为
几十元钱打十几年官司
吃尽没文化苦头的父亲相比
母亲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
父亲“讨饭也要送你读书”
只要我愿意就一直供我
直到有一天我坚决地
再也不肯浪费他们的辛苦钱
而母亲早早就安排了师傅
让我学一门手艺贴补家庭
母亲四十不到就没了我爸
我没有兄弟只一个亲妹
多次想带母亲出来一起生活
她却舍不得家中的一切
她不但操持残缺的家
还操持我的婚事与新房
还将积累的钱一一并给我
帮跳出农门的儿好不容易
在城里买上一套房
母亲再也干不了农活时
也因我大病一场需要照顾
她终于跟我住在一起了
虽然年纪越来越大
可母亲仍然闲不住
还是想尽力帮我做点事
比如买菜烧饭洗衣打扫卫生
实在没什么事做了
她就开辟小区附近的荒地
不断耕作种些菜草
我们家吃不了那么多菜时
就送给楼上楼下左邻右舍
或者上菜场去卖了
母亲越来越老七十多了
不但老眼越来越昏花
做针线活也不能自己穿针
且一直讲话漏风口齿不清
她那些二三十年前
就已悉数掉尽的牙齿
因为医生要价成千上万
至今不肯种几颗假牙
母亲也真是婆婆妈妈
我都活得跟母亲一样老了
还当我是三岁的娃娃
下雨会吩咐带伞披雨衣
冷风一吹就让多穿衣服
每餐都会做多余的饭菜
每餐都怕我吃少了饿着
还怕我晚上迟回睡不好觉
母亲总是宁可自己不吃少吃
吃差些甚至吃坏了的
也要把她认为好的留给我
还不管我是否喜欢与愿意
虽然母亲有时让人很烦
我常常忍不住没有好声气
然而“可怜天下父母心”
母亲还是让我感激不尽还
是让我很心疼很心疼
08.戈丹：母亲的黄鹤楼
戈丹
即使站在最高一层，我也能指认
哪一座桥是母亲起早摸黑的桥
哪一个区哪一条街，哪一间矮房前
哪一个身影，是母亲
哪一阵风吹老我母亲；哪一掬水
曾抚慰过她？
多少脚印，反复印在艰难的土地上
多少年的夕阳，照矮了她
母亲，你曾听说过多少次的黄鹤楼
从你儿时开始，从迢远的故乡，梦里
如今，它从书中走到蛇山，你从遥远的南方山村
走到它脚下
——却，从未相遇
只遥遥相对。隔着一张相对奢侈的门票。一个
高度。一小块空出来的时间。
多少年了，你反复经过，多少次，在低处
抬头仰望。
今天，你终于登上这个你梦想的高度
我看见你双手紧抓着栏杆，脚微颤。
却把目光投向很远。很远
任夕阳染着你，满脸的皱纹，佝偻的背
一动不动
09.洪赞：头戴红色夹子的女人
洪赞
她是这样的一位女人
老公到外面打工去了
儿子也到外面打工去了
他们到了不同的城市
她只能把思念寄出两份
贴上相同邮资的票子
却都因逾期未领而退回
她有时想去外面看看
但是，走不开
因为，她还要兼顾两头
一头是行动不便的老人
一头是尚待养育的小儿
而且，她也不想走远
她眼中在意那几寸土地
更何况走太远，还可能
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有一头秀气的长发
她用一只红色夹子
防止头发的散落
那红色夹子是朵红花
是她美丽的装扮
她偶尔会偷偷地想
老公会回来给她带红色的发夹
儿子会回来给她带红色的头花
因为，她喜欢红色
但她又不会多想
对她，红色夹子已经很漂亮
所以
她就是那头戴红色夹子的女人
10.荒原：写给四月的母亲
荒原
想起雨后的草叶上，滴出的
颗颗汗珠
这是孕期的疼痛
一个母亲四月的预产期
将是一场春天盛大的生产
我曾像一粒草籽渺小
伏在她的背脊上
母亲像一阵春风的负重
背我走过了山野，走过了
高坡与河流
母亲的乳房是胀满水的泥土
她的乳汁却是甘甜
是肥美，是鲜花的芳香
母亲有月亮的胸怀
她是一脉清泉的吟唱
是我安睡的田园和家乡
母亲终会老的
在我长大了的时候
她收割了一茬稚嫩
只为了我有更坚实的担当
请宽容她的老去吧!
我们要像夏天的稻穗一样向她
低头
11.江野：三月
江野
三月，我写下一首诗赞美自己
在麦浪刺进光的芒上时
揉碎的花瓣发出辞性的寓言
——我的目光滑过二十年前的天空
母亲侧影优美，镶嵌于春天
那时，我流亡过的土地多像马匹
堆积在油菜花背诵的记忆里
是你在二月洗脸的肥皂
而你伫立在我的心上
像干净的炊烟，纷纷散落于
我脸颊上努力出现的永恒和安息
三月，一些搁置的旧物
开始质变。用擦泪的手巾给你捧出：
春暖花开
母亲躬着身子割草，你躲在被窝里
听众神布道
我在暮晚里读的信
都是你给的明媚
12.纠错：蓝色大门
纠错
一月，婴童在襁褓里哭
雪花落下来，复沉睡
相同的软糯，嗷嗷待哺的嘴
没有乳房
二月的心脏骤然爆裂，未及春风
取狭隘以扩充，牵线搭桥
还原完整心室，扑通声开始有墙
三月，唇裂又盛开
兔子的花瓣，红的更红
白的更白，一再修补缝合
珠峰处烙着旧痕
四月，白化的灰白
五月，叫不出名字的苍茫
……
无数颗折损的草籽在天上飘
收拢那些遗落的，用相同姓氏
用相同水份，年复年
雨露又润芭蕉，每一颗也会长成树
或开残缺的花，拂晓时也会推门
想望见家乡，然后回头
齐声唤这蓝色大门
母亲——
13.柯健君：拔河
柯健君
母亲在下午有点无聊
她拍拍我的肩
说自己身子骨还硬朗
要来一场拔河比赛
绷得紧紧的，粗粗的麻绳
扭结在一起
我用力拉。年迈的母亲
一个踉跄倒向我这边
小时候，我也是这样倒进母亲的怀里
像这根绳
也是这样缠着母亲
如今，她老了，她说：
确实老了。她弯腰拾起地上的绳
她呵出的气被凝成霜
她多像这根地上的绳索
我在一头拉着
而死亡在另一头
母亲啊，我紧紧攥着你
我希望这样的拔河
永远都是我赢
14.李达飞：回家
李达飞
上坟归来，母亲的胶鞋上
还沾着些山上的新泥
进门前，母亲没有磕掉
而是小心剥下来，包在一块布里
放在柜头姐姐的遗照下
母亲说，这样，姐姐就跟着我们回家
看见我们进进出出
听到我们说说笑笑
不会冷清了
15.李明亮：母亲的桃树
李明亮
桃花早开了，但母亲
从不向屋后的桃树多看几眼
她只会在炎热的夏天
用草帽兜着长满茸毛的桃子
挨家挨户地送
冬天，早已没了果实和叶子的桃树
东张西望
它在看那个夏天摘桃子的人
怎样焦躁地等着她的儿子回到故乡
16.李萦枝：南山上
李萦枝
1
南山上有松柏
南山上有刻着名字的石头
南山上有流年一样细长的台阶
白菊花和蓝天之间
南山的风，冷，有玄色的衣角
沾满鸟的碎雪
哦，南山，南山
我一抬头，就看见母亲的面庞
2
树叶发亮：这面春天的镜子里
天空打滑，鸟鸣
跌落在寂静中。
春天更深，从草木向下……
我从山下带来的一束白菊花
露珠已无痕迹。
只有那白，始终如一
像碎雪
在你梦里停留。
3
在南山，想起病痛中的母亲
最后的话：
人难免一死
最怕的，是疼。
接着，我看见台阶上
一条被踩踏的虫子，挣扎着蠕动。
一个中年男人在墓前独自哭泣
将自己
一寸一寸地切割。
再后来，我抬头看阴郁的天空
看南山脚下过往的众生……
我很想告诉母亲
那种没能说出的疼
比死亡更深入。
17.离夏2006：母亲的母亲
离夏2006
外婆，母亲的母亲
熟悉却又陌生的字眼
每当母亲生活不顺心
总会满怀悲伤地提及
一遍又一遍
数白了自己头上的黑发
让我想起了祥林嫂
沿着被脚印遗忘的山道
追寻埋没荒野的亲情
素未谋面的外婆
就长眠在这荒草丛生
把空空的思念祭奠
让外婆永远活在
母亲絮絮的话语里
18.六月雪：你要好好的
六月雪
不管明天的太阳
是否为躲避雾霾而拒绝相见
也不管月亮
疼惜那一地的银杏叶
不再爬上树梢
你要好好的
这个冬天跟以往的冬天一样
严寒总会过去，疼痛总会过去
春天总会留给坚守者
因此，你要坚强
你要好好的
我们不要爱马仕
我们也不上牛排馆
我们只要与你在老房子里交谈
谈那年的台风，下埂山的杨梅林
我们要在疾病的拳头下咬紧牙关
去接受白色的嘱咐
认识葡萄糖与手术刀
用你母性的柔韧
坦然并微笑着面对
我们会剥猕猴桃给你吃
我们会买你指定那家店的布鞋给你
牵着你的手，就像你小时候牵着我们一样
你要放下劳碌，放下奔跑
你要好好的
19.流云：母亲颂
流云
小时候
母亲是一个魔术师
噼里，啪啦
爆香了土豆、猪蹄，热热的盼望
母亲是一个巧裁缝
密密，层层
缝进河边的桃树、柳树，声声的叮咛
上学后
母亲是一顶大伞
风潇潇，雨茫茫
高一声低一脚，护着你的前方
母亲是一座灯塔
天黑黑，路迢迢
破五关斩六将，驱散你的害怕
长大后
母亲是一张汇款单
横撇，竖捺
捎着赶早集时新鲜的泥土，霞光
母亲是一台收音机
天涯，海角
痴痴收听着你的音容，喜愁
离家后
母亲是一方渡口
晓风，残月
青石板瘦了，青丝染上银霜
母亲是一本好书
深入，浅出
故事满口余香，永远千般流转
20.玛格丽特：妈妈，今夜谁带我回家
玛格丽特
水是深处的苍白
女孩，你往这儿坐下
将悲伤雕琢花朵
音孔是坍陷的南方
那里有海
海妖是
鱼尾斑斓，霓虹闪烁
南方的海，是女孩坐在礁石上
静静的拾回痛苦
非胎生非结晶
行走
行走尸骨，繁殖时，滚烫的
生命，悄悄将灯拉灭
失去那光明
妈妈，细胞破裂。今夜，我是
干涸的蛤蜊，再坚硬
也抵挡不了你的柔软
我看见虚无向我走来，迷雾中的
你可知孤独？
它是G大调的弦断
妈妈
今夜谁带我回家。我从不提及
男孩，我又看见了你
你在十公里以外的归途上
那钥匙遗失在你眼中的落叶
那些爱带走疾风
带走星辰与步伐。没有留下什么
何处的蔷薇在月光下
跳舞，映出涟漪，映出冰冷的灵魂
映出血液与亲缘的尖喙
刺痛我。故是
我眉眼漆黑，尚有良知。
请伤害我，无言语
是雨水的打击，是利剑的抚摸
是我离不开的海
海有女儿，我剥离心脏
此时声音疯狂的生长
安宁的郊外
不会打扰她沉睡的如此祥和
就像从未下手杀死我
21.纳洛酮：写给母亲
纳洛酮
这么多年,这首诗一直被搁置笔尖
滞涩,哽咽
只是一些片段：煤油灯、布鞋、炊烟袅袅的灶房
麦田、锄头以及喊我的那声闷葫芦
儿子大了
您却老了,牙齿一颗赶着一颗掉落
头发一根撵着一根结霜
步子缓了,再也不能回到十六年前
追一道山梁
用荆棘鞭打不成器的儿子,拧他耳朵
母亲,我多想写下
您双脚踏遍的西岭坡、七亩地和棉花地梁
多想写下,您的善良、坚韧和越来越深的皱纹
它们太沉重
我的文字被压弯,再压弯
喘不过气
22.瞿刚冰：母亲
瞿刚冰
我丢失了一个词：
母亲
而她在找我
清明后的雨水里，找我
惊动树枝的第一声啼哭
每日走过的埠头，找我
一只手拉起另一只手的波浪
面对无数的现实，找我
写在床头的拼音符号
而今夜，我得泅回，
去找那个词：
母亲
23.七夜：关于母亲的一切
七夜
从幽暗的山村迁徙到大海的周围
我的母亲并不畏惧，她惯于风暴中坚守
扯住跟天空一样蔚蓝的篷布去建造
一个蔬菜与水果的王国，春天
她跋涉在泥土里，仲夏则黝黑着脸微笑，
更好的收成在她更大的年岁以后，
疼痛使她有了信仰，瘦小的身体比骆驼
更耐劳，比风暴中的桅杆更结实，
她倔强的时候，甚至连领袖都不能动摇。
一生只信奉一个主义：她要活得
不比别人差，从土地里得到自己应有的
一份粮食，谁敢在这上面欺负她，
她就不顾一切赌上自己的性命，甚至
当她有点糊涂时，总是跟我抱怨往事，
我们遭受的损失（从那些流氓和官僚手中
去清点葡萄园和鱼塘的一切）无比巨大，
而眼看他们得到的报应却如此小；
只要其中一个能够死于他们自己的恶业，
母亲就宽恕那些过错，死亡将屈辱抹干净了。
但今天她仍旧愤恨，更多的灾难落在
这座萧条的农场，他们围垦这片大海
终于为大海所遗弃，人们并不尊重任何食物
以至大地将拒绝出产任何有益的粮食；
围绕自己的家族，我的母亲已经
努力去理解他们的不争气，因为她是
所有兄弟姐妹里仅剩的一个，她想要给予更多的
善的经验，而不是从恶的压榨中获取报酬。
没有人理会我的母亲，她的固执
几乎和神一样斩钉截铁，我身上流着她的血
真够我骄傲一生，从钱武肃王征战的一天起
我们就该为建立自己的国家而鞠躬尽瘁；
（最好的命运只会令死亡变得苍白，因为
连死亡都不能剥夺我成为自己的祖先），
然而我的母亲并非没有预料到
一个孩子脱离她的精神，不再听从那些指南，
我将跋涉于自己的道路且绝迹于先人的事业
在她只有祝福，因为人类的末日
都来自母亲，当她们再也不必分娩一个孩子
世界就滑入寂静，等候新弦颤动，波及宇宙。
24.思吟：薄情世界的多情怀念
思吟
又是一年，母亲
你手植的昙花依然开了又谢
你所亲授唐诗宋词
未能优雅世俗的我
我只能在病着人群里
蜗行
生活如雨
滴得纯真可耻成熟
而许下的愿
在现实的戾气前漏洞百出
母亲，不知时间站在何方
和生命彼此消费时
唯守望昙花
观其静静绽放，转眼凋零
25.蓑衣客：写给母亲
蓑衣客
我不能说无所谓，我说一定要回来
老得走不动了，也要回来
年年从山脚爬到山顶，即使你不在
柴刀会磨锋利，那些该去的路，石子还露在地面
那间老屋，我不能说无所谓
漏雨了就加瓦，椽烂了，换新
我说母亲，这扇柏树门，一百年无裂缝
门槛我会常洗,端一壶老茶，招呼邻里
蓑衣，挂在墙上几十年了，好棕不发霉
母亲，这个你不能无所谓，得好好留着
等我回来，做一个木框，封上玻璃
斗笠不难做，后山的棕竹，叶子芭蕉一样
等我回来一起去
那片石磨，你也不能无所谓
我已做成了茶盘，别嫌它粗糙
我少时，您用来磨豆腐，现在我也老了
要磨日子，回到家乡的好时光
我都会在它的身旁
26.天界：冬至
天界
“趁热吃吧，
以后深夜回来，就不用敲门了。”
母亲说完，头发就白了。
母亲说完，转眼就过去三十年。
三十年前，母亲多么年轻。
三十年前，父亲多么年轻。
三十年前，我只有八岁。
后来，母亲睡时，总是脸朝着门。
后来，母亲醒来，枕总是凉的。“夜啊……
夜啊……”。后来，变得寡言的母亲
患上了严重的失眠。
父亲穿上新衣；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后来，到这一天，
母亲总爱说：“趁热吃吧，
你若还走得动，深夜回来，也不用敲门。”
27.皖西周：与娘通电话
皖西周
娘老了，给她打电话
总要被反复确认
确认之后
她会大声喊叫：莫吵，莫吵
想象中，妹的那个小孩缩在一角
噤若寒蝉
有时她等我说，我却突然语塞
有时我让她说，她也默默无语
总要静默一小会，通话才会正常
久而久之，这份静默便成了一种仪式
仿佛没了这个过程，我不是娘的我
娘也不是我的娘
去年，妹的孩子上学了
她大部分时间身边无人
每次通话，最先听到的依然是莫吵，莫吵
我努力分辨她的周边
是否有风声雨声，抑或鸡鸣狗吠
可是，听筒里除了她的喊叫，只有寂静
好几次她喊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猜想，她一定是把那阵铃声
当成了幻觉
28.王荷玲：母亲的柔乡
王荷玲
闲云散开 风筝
飞进月亮河
袅袅地系着红丝线
小小的摇篮边
拨浪鼓
红河谷的泪
绣一朵泣血的杜鹃
刺一朵出岫的睡莲
母亲的柔乡是海
29.西西：母亲
西西
被父亲宠坏的女人，似未反省过
名言警句的适用范围。母亲总说——
“指出才会改”
于是父亲的家务永远不够细节
母亲没有觉悟，父亲他
得做得与女人有区别
我也在母亲的指下不改二十多年
每每揭竿而起又被打回原形。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父亲总是奉承母亲
一切迎刃而解。我怀疑父亲他不是无情就是艺术家
我暗自伤感但尝试父亲的技巧营造和谐
父亲无意中说：你有些长大了。
我好像就等着这句：“可您不觉得，情感淡了吗？”
父亲一愣：那是不以我们的是非为是非了
我恍然，父亲乐观其成——
淡的距离隶属艺术
成熟是把真实的重留给自己
30.解永春：母亲是锚
解永春
母爱是锚
用一生的守候
为你护航为你歌唱
母爱是锚
用满腔的情怀
点燃你的激情和梦想
母爱是锚
用全部的力量
鼓起你生命的风帆
当你乘风破浪
当你海阔天高
无声无息的锚
悄悄地将自己隐藏
可那镇定的眼神
始终朝着你航行的前方
无时无刻 不在
深情凝望
多少次出港
多少次远航
纵有水急浪高
纵有风雨飘摇
都是那慈祥而坚强的锚
为你的每一次休憩
每一次艰险
潜入茫茫的水底
深深地扎根
默默地祈祷
31.徐怀生：草间的歌
徐怀生
随处可见，泥土的语言和草生命的轨迹
一只鸟，在草间
不经意的几声
要一方净土朴素无比
要雨水只为庄稼滋润
要心中的歌，在母亲的声音里延伸
即使草，也理当是
春天，本来的颜色
通向我们该去的地方
32.颜敏：母亲
颜敏
当一些事物潜入佳境
以朦胧的手法，掩映
湖光山色。牛羊也有序地
走向温暖的巢臼
还有一群孩子
在时间的逆光中忘我闯荡
然而总有一种声音
如细密的针线，穿越薄暮
游走在简约的村落
像个经验丰富的牧羊人
清点归巢的羔羊
这幅珍藏深处的挂历，尽管有点泛黄
温馨仍然如浓香的汁液
催化剂一样催熟了青丝
变成缕缕的白发
现在，这种声音已低沉成耳语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的时候
她在那边孤单地控制状态
只对话筒推波助澜
满腔瓷器，声音变了形
酸甜苦辣人间滋味
如涂满釉彩的山水画紧紧粘连
苦中有甜，冷暖自知
而心照不宣
33.杨祖兴：母亲与草房
杨祖兴
母亲有六个儿女
两间旧草房
草房是母亲年轻时盖的
六个儿女都在草房里爬大的
如今儿女们长大了
长大后到城里工作去了
两间低矮的旧草房
母亲独自守着
母亲在草房里住了大半辈子
渐渐地她感到心里寂寞
常常忘了淘米烧饭
从早到晚盯着门口发呆
这时，她多么希望她的孩子重新变小
重新在草房里嬉闹，围着她哭叫
母亲老得很快
额头的皱纹开始汹涌
她感到自己很累
一转眼头发又白了不少
本来她想儿女工作后
到城里住段日子，享享清福
当她看到自己又土又老的模样
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穿了怕给儿女丢脸
怕给儿女拖累
母亲给儿女捎了信，说是住不惯套房
还说闻惯了草房气息，离不开草房
起北风了，雪压得草房吱吱响
母亲把自己和黑夜一起关进草房
34.杨雄：故乡赋
杨雄
我从未轻易说出这两个字
不是出于深沉，是出于迷惑。
正如香樟叶飘落，它的，在枝头？
地面？还是深埋的根部？
如果更远，还会牵涉某个苗圃，某片山林。
明晰这个定义，有着轮回的辛酸：
从母亲的子宫算起，渭南大荔的
纺织机械，耳边轰鸣43年；
路桥桐屿煤油灯点亮的木屋早已拆净
南官河不急不缓流着，祖父母
葬于牛山；黄岩方山下林木场的
鸟鸣隐去，竖起外祖母的墓碑；
就连小学、中学呆了11年的椒江
也因父亲的病故，令我厌恶。
——我已无法在地图上找到它了。
从血脉链接上看，父和母，就是我的
现在一半崩塌，一半衰老。
16岁的杨尚达是幸运的，终其一生，不用为这个词汇纠结
而他的父亲，只能借助分行的回忆
在香樟叶飘落的暮春，咽下“故乡”。
35.元谷：这就是她
元谷
干瘦到
只有八十多斤
这座
孤立的山峰
躲在门槛缝里
挤出一些
热气腾腾的眼色
想说话
而有些话
只能通过光纤
抵达
甚至
连画面都
擦拭掉了
这就是她
三十多年前
生下了我
但是我
很多时候
把她
藏了起来
36.余云征：母亲节
余云征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
当祝福在流传的时候，
我茫然不知所措。
如果我还有祝福，
我不知道，
我的祝福应该给谁。
任凭思绪在飞旋，
往事历历就在昨天，
可时光回不到从前。
曾经在梦中相见，
可梦醒后您又去了哪边？
枕边的泪水。
可我还是盼望着今夜，
今夜的梦中与您相见，
把节日的祝福给您。
哪怕梦还会醒来，
也算是我的一个心愿，
唉，似梦如烟。
37.虞素琴：母亲节
虞素琴
豆荚混搭在油菜麦浪翻卷的村庄
看看丝瓜花开了没有 南瓜苗的长相
露珠儿扯上裤腿迈过高坡走向低洼
这一路走来 喇叭花吹吹打打
狗尾巴草跟随着点头哈腰
你是位热爱劳动粗手大脚的母亲
衣着朴素 不舍得穿新衣老爱怀旧
爱门前屋后小花小草的春天
夹竹桃迎风摇摆 矢车菊堆满微笑
你是位伟大的母亲 小巧的儿女们
要你今天放弃劳动 把猪喂肥
给羊吃草的任务就交给我们
你身边鸡鸭成群 儿女个个都乖
到了晚上 一家人围坐起来
炒几个农家小菜 最好有一壶好酒
儿女们举杯为天下母亲祝福
这一天是母亲节 也是感恩日
38.仲馗：母亲
仲馗
母亲
不识字，却识得
读书要紧
每天，把我从睡床上喊起
从餐桌扯慢的吃食中催出去
那一截弯扭的上学路
母亲为我喊着、催着，每一步
丢铅笔、落橡皮的胳肢窝
喊出了一只粗布挎包
那里储满了母亲的希望和心血
门前、门后小板凳上写作业的身影
催成了床前孤灯下
捧读报纸、书本的声音
母亲守在我身边，颔首谛听
母亲宁愿自己忙上忙下
只要我读书
就不再给我分派家务活
我读出了大山
39.周清波：乘趟列车回家
周清波
这是一趟开往家乡的列车它沿着记忆，飞驰电疾地冲破黑夜
而稻田就躺在铁轨两侧
在细雨中
毗邻次第地披上绿簑衣
老农扶着犁铧，鞭子一声响
晨雾就漫过了秧苗
在老黄牛的背脊上缠来绕去
列车沿着田埂，一直往山里边走
几处房屋在丛林间，露出了檐角的瓦片
这些熟悉的村头忽近忽远
都不是我的家
而此时，那个唤着“脑背新屋周”的地方
母亲，您还在千里之外
40.周雪莉：母亲的园子
周雪莉
门前屋后
花草蔬菜果树和鸡鸭
母亲的青丝染白了闲暇时光
母亲把汗水种进园子
母亲把笑容种进园子
母亲把希望种进园子
每个季节每个周末每一天
母亲的幸福漾在儿孙们的舌尖
母亲的园子
四季都长满葱郁的期待
《诗椒江》编辑部诚意奉献
祝天下母亲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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