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控》：第15章 完

------第15章 完------



——四十年后——

城里的教会响起送别故人的钟声。

在会堂上，披着红色肩巾的僧侣带头替死者默祷，庄严的告别式会场上肃穆而凝重，而商行的所有员工也都前来替这位一生辛勤的大老板送行。

「吉特，陶尔特商行的创始人，圣人阿米吉塔德的遗腹子。我们在天上的王，今天我们将这位好人送到你的身旁，愿赐与他喜乐与安宁，使他远离恶魔的利爪与奸人的诱惑……」

吉特的丧礼在城中是大事，因为陶尔特商行在数十年的发展下来，已经是枢黎星上最具影响力的企业体。在这个人类没有自己政府的地方，陶尔特商行就是人民生活的最大支柱，在无数层面上取代政府部门的工作，这让吉特俨然成为枢黎星的地下总统。也因此，会堂里外人山人海、大家都前来悼念这位领袖的景象，也就不难想见。

教会的小僧再次敲响了丧钟，这是今日的第四次了，少有往生者能获得这般礼遇。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尔缇妮丝走入了会堂。这是她在成为枢黎亲王后第一次变成人类的大小，她踏着白毯走上前去，在吉特的灵位前凝视着遗像，却并不鞠躬致意，也不献上鲜花。因为那些是属于外人的礼节，而阿尔缇妮丝却是吉特的亲属，而今天枢黎亲王失去了她在世上最后的「亲人」。

瞻仰过遗像后，这位缩小了的神女走向前排的治丧委员会，一一向吉特丧事的主办者们握手致意。这对那些人来说是极有意义的举动，因为枢黎星很快就要结束神女的统治，而这些原本就是城中大人物的家伙们将成为第一个人类自治政府的雏型。

致意之后，阿尔缇妮丝就离开了会堂。她从接触到屋外阳光的那一刻开始，身体就逐渐变得巨大。在她走到街上的时候，她已经是四十五米的体型，所有挤在路上等着要劲入会堂的人们都必须给她让道。

阿尔缇妮丝的脚步，就与她的巨大化一样，一直没有停下来。路上的人们总是在遇见她的时候脱帽致意，大家都知道吉特算是阿尔缇妮丝唯一的亲人，因此他们用看待死者家属的方式向她致哀。

这位亲王没有理会谁，她直直走到城市外头，然后伸展着她三百多米的正常身体。在经过四十年后，城市的风貌也变了很多，范围更比当时扩大了整整一倍，也难怪那位忠心的代官在这些年来不断叫苦，她的工作量已经变得比最初的时候要多好几翻了。

在众人瞻仰过后，吉特的遗体才会送去墓地安葬。不过，阿尔缇妮丝倒是已经先在那挖空了的墓穴旁边等着，她站在这能够远眺海景的山丘旁边、安静地望着大海。

而凯蒂则陪伴着她，用的是比亲王略低一个头的体型。

「这是我一百年来，第三次失去喜欢的人。」阿尔缇妮丝自己先开口了：「我觉得自己开始习惯失去他们了。」

「嗯………」

即使是见多悲欢离合的人类，也不一定能在这种时候作出正确的反应，身为神女的凯蒂就更不用说了，她是宇宙里最不懂得什么叫失去家人的高智慧生命之一。

因此，她只好不说话。

「在小米跟着他爷爷离开的那时，吉特不知道有没有我那样伤心呢？他一直很懊悔自己没能来得及对小米表达认同。唉唉，当一个父亲也真辛苦呢……」

「…………」

「…………」

令人沮丧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海潮的声音几乎是世界上最后仅存的东西。凯蒂隐约知道阿尔缇妮丝在哭，不过她怎么可能去指出这件事呢？

最终，她还是递出了一条手帕，而亲王也默默地接过。

过了很久之后，城里传来闹哄哄的人声。看来悼念的告别式已经结束了，遗体正由传统的黑色马车要运来墓地。由于沿途还有很多人要献花的关系，估计还有一小时以上才会抵达。

不过，阿尔缇妮丝已经站了起来。

「我决定了。」

「殿下决定了什么？」凯蒂仍然坐着。

「我要好好睡上一觉。」阿尔缇妮丝朝天边举起了手：「我算算…大概睡个五百年、一千年左右吧！睡到我觉得这些事情已经是历史书的一部分为止。」

耳边有海鸟在翱翔，阿尔缇妮丝伸手探着轻薄的云雾，但云朵怎么会是可以抓住的东西呢？

人类的一生对她来说，就像是天上的一朵云。

凯蒂仍然坐在海边那山坡上，她点了点头，表示赞成亲王的决定。毕竟对付悲伤的事情，如果不是用合成的酒精饮料来灌醉自己、或是跳到消耗种的虚构城市里大肆破坏，最好的排解方法就是去冬眠舱睡一个长觉，睡到连自己都忘记有什么不愉快为止。

不过，五百年或是一千年，仍然是相当漫长的一段岁月。如果是依照人类的生活步调去过，那可是会感觉没完没了的。

因此，阿尔缇妮丝也帮凯蒂作了个决定。

「我已经向皇帝提交枢黎星系的自治权申请了，以后就让人类自己去统治自己，不再需要代官了。」

「那我就失业了啊。」凯蒂轻松地自嘲。

「不过，我有帮妳另外安排。」阿尔缇妮丝双手叉腰，双眼仍然看着远方那海天合一的地平线。「妳已经被认可为第十七代的银月领领主，现在的妳也是贵族了。」

「咦？！」

「恭喜妳，银月侯爵，可别丢了那里的传统喔！单数届的银月领主全都是相当出色的伟大神女，在妳交棒前可都别松懈。」

「……这太荣幸了。」

率直的凯蒂露出欣喜的表情。但是，马上又不见了那高兴的神色。「那殿下您怎么办呢？」

「我？我就留在这星球上睡我的大头觉啰！我会跟『暴风雪』约好在我睡醒时才来接我。」阿尔缇妮丝抬头看向遥远的星际：「我也想让那可靠的同伴去完成机械种族的朝圣之旅，让它去极端遥远的深太空，见见它们的机械之神。」

「殿下真是太宽大了，没有多少智能核心能走上朝圣的旅途。」

「是啊，因为如果带着我们，它们就不可能花几百年的时间去寻找圣地嘛。」阿尔缇妮丝伸了伸懒腰：「能找到就好了呢……啊～～」

凯蒂笑了笑，回过头去，只见运送吉特遗体的马车还被困在离会堂仅仅一个路口的地方。成千上万的群众都想来致意，花束在街道上一把接一把抛着，这样盛大的送行会也该让吉特得到些许安慰了吧？那个同样失去了家人的孤单老人，幸好最终还有阿尔缇妮丝陪他渡过四十年的下半生。

不过，对又一次当了被留下来的角色的阿尔缇妮丝来说，未免也太可怜了。

可是，这却是每一个想要与人类共同生活的神女，永远都必须背负的宿命。人一定比她们先走，就像树叶总是先掉落、而树根最后才枯死一样，像阿尔缇妮丝这样超过千岁的神女恐怕都在心底累积了不少的枯叶。

凯蒂终于站了起来。她跟在亲王身后，共同看向那辽阔的蓝色大海。

「总有一天要回来的啊！！」她这样对着大海吶喊。

阿尔缇妮丝先是一愣，但她看到凯蒂笑咪咪看着自己的表情时，她就会过意来了。

「要记得回家喔！你们这些臭小子！！」

亲王也跟着朝海上大喊，声音在辽阔的海岸线上传得老远，连港口边的工人与渔村的居民都忍不住出来察看。说也奇怪，这些人类竟然看着看着，也觉得自己的心情被鼓舞了起来。

于是，所有的人们都一齐朝大海高喊出心底话。

海边一下子变得闹哄哄。

「阿米吉塔德！！」蓝发的少女雀跃高喊：「我等着你回来吻醒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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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科幻小说 《神女控》

作者：神女控
最后更新于：2016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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