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编剧秦雯:“我的前半生”旨在探讨,那后半生呢?(第1217期)

 

“我的前半生”终会走过,后半生新就是新开始,要做新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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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编 | 小木匠


又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国产剧火了,大家都知道,它就是《我的前半生》。

作为改编作品,引起争议是在所难免的,更何况是亦舒师太的作品。她笔下那些自立清淡、姿态好看的女子早已深入骨髓,而马伊琍饰演的子君,从衣品、教养、闺密变情敌等没有一处让原著粉满意。然而这样的结果,编剧秦雯完全没想到,制片人黄澜、导演沈严都没有想到,当这一切发生了,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秦雯表示,“我是80后,很多七八十年代的人都喜欢看亦舒,看梁凤仪。因为我喜欢这个小说,否则也不会去改。有人问为什么署原著(作者),买了版权,不署也要被骂吧,用了原著的故事框架,不署也要有人告我的,是吧?我特别尊重亦舒,也真心拿本子抄过亦舒书里面的金句,她的书一看就特别的淡然,对生活的态度特别豁达。”

编剧秦雯
既然她也喜欢亦舒,怎能不懂亦舒?改编成这样了呢?编剧秦雯表示,并不一定是有心改成这样。本剧制片人黄澜也从电视剧创作规律和现实角度给出了回应:

“当时拿到小说我们就决定做非常大的调整,否则就不会成为一部更大众化的电视剧。因为改动太大了,所以观众也许有一些不适应。但是从一部1982年在香港出版的小说,到2017年中国大陆播出的42集电视剧,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大的艺术形式的改变,如果想用一种模式来完成大幅度的改变本身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可行的。而且我认为没必要让2017年的观众依然去追寻1982年香港女人的人物状态,因为现实指导意义会弱很多。

也许,女性如何自处,如何承担自己的选择等命题,《我的前半生》给不了答案,亦舒更给不了,编剧也给不了。对此,本剧制片人黄澜认为,“本剧就是想探讨,人前半生所秉承的一些价值观和后半生即将要面对的人生是可以调整的,人要有一种反思自我的思维,检视自己并调整自己,更加有勇气去面对未来”。

“我的前半生”终会走过,后半生就是新开始,要做新功课。对此,秦雯也提到,她在剧本创作过程中,也会和导演也会探讨,有些地方在节奏上是不是着急了些,“遗憾是有的,每部戏都有。这种缺失就到下一部剧里去弥补,我觉得这是很快乐的事情。”

完全没想到原著粉的压力
“一个独立自我的女性在42集的过程中重新找到了自我和爱情,不太符合我心目中人物成长的弧线要求。

 

编剧帮:之前看本剧制片人黄澜的一篇文章,她提到对于《我的前半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创作冲动,接过这部小说的时候,你的创作冲动来自哪里?

秦雯:它有一个女性成长的过程,包括了都市生活的气息,我挺喜欢的。其实我们没有想得那么清楚,只是觉得有一些东西可以表达,就试试看。

 

编剧帮:你认为《我的前半生》的核心命题是什么?能不能和大家分享下。

秦雯:我们没有明确讨论过核心问题是什么,只能说剧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我的前半生》的时间跨度里完成了人生的成长,有的人是一小步,有的人是一大步,我们只是展现他们在这个成长的前后的变化和过程而已,至于说成长了多少,好不好,就交给观众自己评判了。

编剧帮:剧版《我的前半生》播出后就受到了广大网友的关注,同时也有亦舒原著粉的质疑,对此,你在改编过程中是否担心来自原著粉的压力?是如何消解的?

 

秦雯:没想到,发生了,才知道还有这回事,还有这个意见。商品嘛,摆在外面总归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我觉得有人喜欢就行了,作品也是一样的。

其实小说更多是描写内心冲突,但剧本是不可以这样表达的,剧本是外部的冲突,需要去编织,什么样的外部冲突,从哪里来?从人物来,并不一定是有心改成这样。我改剧本都是这样的,是从头改到尾的(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改一集,前后不动了,这个剧本是有问题的。

《我的前半生》从香港移植到上海,地域发生了变化。要把子君变成上海的女人,从她是什么时候生的,到她的成长环境是怎样的,一开始根就动了,就松了,根一松长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在剧本创作过程中不是编剧随心所欲的,有很多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包括制作和演员的问题。至少很多人现在已经不看亦舒了,因为电视剧《我的前半生》又回去把亦舒拿出来看,我认为我做到这一点也是挺高兴的,多看一本书,多知道了一位对我们生活影响很大的作家,也是好事情。

制片人黄澜(左)和
编剧秦雯(右)合影
编剧帮:这边替原著粉问一个问题,我们发现本剧子君的穿着、“教养”均与原著有较大的出入,这些你在改编的过程中是如何考量的?(包括罗子君那句“相比你的婚姻和家庭,教养是完全不值一提的东西”更是引起了原著粉强烈不满。)

 

秦雯:我没觉得这句话在罗子君嘴里说出来有问题,每个人对于什么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有不同的标准,每个人的价值取向都是不一样的,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境遇想要不同的东西,这是完全正常的。

从文学创作角度来说,难道贾母就是高级的,刘姥姥就是不高级的吗?我觉得曹雪芹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众生是平等的,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它的价值和意义,好,也只是说上帝派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扮演的角色,你不好,也是一种角色,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没有谁高谁低。
经济独立了,那情感独立呢?
“我们没有聚焦在两个女人抢男人这个问题上,而是对于生活,对于人生,对于爱情发生改变的探讨。

编剧帮:原著子君成就都市女子的传奇,剧版《我的前半生》子君主角光环太重了,有一种“我不管多蠢、多没教养,总有一个霸道总裁拯救我”的玛丽苏套路,对此你怎么看?国产剧在女性成长的探讨上,很少展现成长的细节和过程你觉得原因有哪些?

秦雯:从编剧的角度来说,一个独立自我的女性最后找到了爱情,这个故事怎么写42集呢?戏剧有戏剧的冲突,有人物成长的过程。这么长的电视剧,需要很多的外部冲突,不能靠内心独白去撑这么多集。写一个独立的、有自我认知的女性,在42集过程中又重新找到了自我和爱情,不太符合我心目目中人物成长的弧线要求,反正我不太会写。

从做《辣妈正传》的时候就觉得,不单纯是女性成长这个角度,而是所有的人性、人的成长,在国产电视剧中的表达都非常少,更多的会聚焦在一些外部的、婆婆妈妈、家长里短上。我一直没有单独强调女性要独立,而是任何人都要独立如果经济独立了,那情感独立呢?我认为这是非常值得大家去探讨的问题。

编剧帮:现实生活中,闺蜜变情敌也很常见,但是子君曾在婚姻中遭遇第三者,自己又变成感情中的第三者。你怎么看?

秦雯:没有变情敌,我们没有聚焦在两个女人抢男人这个问题上,而是《我的前半生》中的人因为不同观念的冲撞,从而引发对于生活,对于人生,对于爱情发生转变的探讨。当然,可以这样去猜测,我觉得后面应该不会让大家失望。我们还是探讨一些想探讨的问题,而不是纯粹的想去驳眼球。

编剧帮:你是如何“替”笔下的子君面对生活、人生以及爱情的挣扎的?

秦雯:每次访问都在说,写了六遍结尾,四种不同的结果,都尝试了。因为人物会有自己的生长方向,写出来不对,大家都会知道是不对的。

比如说:有人会说我就想要罗子君跟贺涵在一起,我们写写看吧,写出来以后好像不对;我就想让贺涵和唐晶结婚,我也得写,写出来好像也不对。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觉得挺快乐的。你去琢磨,沿着人物的方向,像走迷宫一样,然后突然发现这条路才是通的,必须要自己去走一下。对于我们创作者来说,我们希望能够作为一个命运的操作者去操纵罗子君的结局,事实上我们做不到,还是跟着人物走下去,人物会带着我们走向Ta应该去往的结局
没有想要输出任何一种正确的价值观
“作者就是做一个冷静而富有同情心的叙述者,《我的前半生》只是向大家展示了不同人的前半生,以及在前半生的节点上如何往后走。



编剧帮:偶然看见新京报书评周刊的一篇文章“女性如何自处,如何承担自己的选择,获得更强有力的自由,《我的前半生》给不了你答案,亦舒更给不了”。这是不是能为《我的前半生》的创作提供一个出口?

秦雯:我一直是这样想的,整个团队都是这样想的,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另外一个人怎么样过好这一生,每个人的出发点,来处都是不一样的,怎么知道别人的去处呢?

《我的前半生》只是向大家展示了不同人的前半生,以及在前半生的节点上如何往后走。罗子君的前半生也许是唐晶后半生要过的日子,唐晶的前半生也许是罗子君的去向,没有谁好谁坏,没有说全职太太不好,也没有说职场女性不好,都没有。你可以选择自己的价值和去向,但是要有一个独立的人格,独立的生活能力。整个过程我们没有去评判对错,因为观众心里是有解答的。

编剧帮:《我的前半生》再次让“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的美好誓言变成了空话,在你看来本剧是否为新时期女性独立提供一种价值参考?

秦雯:我觉得创作者就是一个冷静而富有同情心的叙述者,我没有想要输出任何一种正确的价值观,我们只是去展现这些价值观,我不能替任何人决定应该选哪一个价值观。

编剧帮:剧中罗子君也是金句频出,在写台词方面,你的体会是什么?

秦雯:多看书,多看剧,包括贺涵有一些关于职业上的指导,来自于我看过国外咨询公司的书以及教材,然后把这些教材中比较有意思的话翻译过来。没有专门的想过每部戏的台词表现是什么样的,我会随着那个剧的气质,摸索到主演应该说些什么样的话,包括子君的旁白也是后来配上去的。

每个人在现实生活中都有发言权
“你看似美好的所在,一般都是通往艰难的去处,不要看开始简单,后面反而会困难重重。

编剧帮:当下现实主义题材电视剧很难大爆,出自你笔下的《辣妈正传》《我的前半生》都引发了很大的话题效应,在现实主义题材创作方面你有哪些技巧?

秦雯:不要着急。我每个戏的周期都比较长,《辣妈正传》剧本写了一年半,《我的前半生》写了两年,因为演员的档期、筹备等等终止,还没有拍就要改,一直零零散散改了两三年。

 

首先我作为一个创作者,还是要静下心来做才可以走进现实生活,每个人在现实生活中都会有发言权。另外,中央戏剧学院教卢敏老师,对我写作的影响非常大,包括我现在对于人物的捕捉,她很坚定的告诉我们,人物先要有扎实的根基将来才会自己成长,所以没有走那么多弯路,知道这个流程是什么样的,然后再去体验这个流程。

编剧帮:从17年上半年电视剧市场的收视和话题来看,现实主义题材大有回暖趋势,包括前段时间大爆的《人民的名义》、争议不断的《欢乐颂2》,那么你如何看待都市现实题材在未来影视市场的发展?

秦雯:不能说所有的戏都变成现实主义,或者是说所有的戏都变成古装大剧,IP大剧,任何一个国家,或者说任何一个时代都没有。

每个人的需求不一样,就像吃饭,需要有川菜馆、粤菜馆,有的时候需要喝一点清粥,我就是一个做粥的,现实主义题材材料不是很贵,做起来很费时间,很讲火候,很精细,我就老老实实的把粥做好,哪怕做一个生煎包子,好好去做,也是会有客人来的。



编剧帮:现在是不是很多人来找你做“清粥”呢?

秦雯:有,也有人来找我去做鲍鱼,我做不了鲍鱼,也有人其实不知道什么是清粥,也不知道清粥是怎么做出来的,只是觉得清粥现在也是蛮好的,我是不是也要开一个粥店,像龙虾火了,大家都去做小龙虾。

像我们的团队,此次和黄澜、沈严导演合作就没有犹豫过,都很坚定,我觉得挺不容易的,我特别珍惜这个团队。

我现在35岁了,二十几岁的时候,特别在意别人给我的标签,包括写戏也是一样,会有人知道你写戏慢,或者是说你写这种戏挣钱多,都会有指导的声音。现在年纪稍微大一点了,包括现在的很多争议,也就不在意了,因为我知道我要干什么。其实我也走过弯路的,觉得这个好,很快,写写就拍了,但没意思啊。

就像罗子君说的,“你看似美好的所在,一般都是通往艰难的去处,不要看开始简单,后面反而会困难重重。”
编剧不要想得太多,写得太少
“遗憾是有的,每部戏都有。这种缺失就到下一部剧里去弥补,我觉得这是很快乐的事情。

编剧帮:《我的前半生》目前的播出效果和话题效应是否在你的预期之内?从13年至今,从剧本到荧屏,有哪些遗憾?

 

秦雯:没有,我们都没想到。因为我自己写剧本也有十几年了,从剧本的成色,配上这些演员,大概会知道是不会差的,没有想到这么迅速的被大家所议论。当那么多人议论的时候,就会引起争议,因为每个人在这盘菜里面都是各取所需的。

遗憾是有的,每部戏都有。现在剧没有播完,我很难说。做《辣妈正传》的时候,导演告诉我说,“你写男性角色的能力不是很强,有点缺失”。这点我在《我的前半生》的里面补了,做了这个方面的努力。导演站在男性角度,旁观者的角度会给我一些指导,我在剧本创作的过程中,也会和导演、黄澜,李小明老师,甚至陈道明老师探讨,包括将来可以再往前走一点,尺度和节奏的把握会更准。有缺失就到下一部剧里去弥补,我觉得这是很快乐的事情。

编剧帮:你好像很重视和熟人合作?包括此次和黄澜、沈严导演的合作也是如此。

秦雯:我是一个自己写剧本之外不管别的事情的编剧,写完了以后交给沈严导演,他是我的前辈,因为合作很多年,特别信任他,不用想找不到好的演员,因为一定会找到好演员,也不会想会不会改你的剧本,因为会拍得比你写得还好,大家都在自己的专业范围里做自己的事情。

黄澜也会把创作之外的事情,谈演员和做合同等事情都搞定,不需要操心,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跟他们合作更加放松一点,当然如果有新的信任也可以建立。

制片人黄澜
 


编剧帮:对青年编剧有什么样的建议?

秦雯:我常常说想得太多,写得太少。就是写,想想二十几岁的时候,真的是日日夜夜在写,写过很多很多东西,因为有编剧会跟我说,“为什么好活永远轮不到我头上,我接的总是烂活”,好活不会那么轻易落在你头上,是很正常的,每个行业都是这样的。你要做的是怎么把一个烂活变成好活,怎么把一个看起来一般般的东西写好,那就是你往上走的第一步,当你走上了这一步之后,后面会很好做。

但是大部分人会纠结这个戏我接不接,钱不多,活也很烂,怎么办?别想那么多,争取做就行。关于怎么找到风格,怎么找到喜欢写的东西,其实都是在写当中自己体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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