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说】回乡偶书

这次回家和往次不一样，往次回家以探亲访友休息聚会为主，这次回家做了很多事情。事情很多，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吧。...



【贾说】回乡偶书

这次回家和往次不一样，往次回家以探亲访友休息聚会为主，这次回家做了很多事情。事情很多，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吧。



火车



从哈尔滨回家要先乘坐高铁到齐齐哈尔，再转乘慢车。高铁速度很快，车上每个人都有座位，我还是老习惯带了一本书，一路上看看书，看看窗外，偶尔想起来过去的几点几滴。下了车几个高中同学给我接风，在站前一百米的地方找了个饭店。我到达齐齐哈尔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四十分了，酒菜上桌，宾主落座。吃完饭散步进站上车，要赶上慢车回家。慢车没买到座位，是站票。车上人不算很多，但过道上也站满了人。我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找了个人相对空的地方站稳了，环顾车厢。看能不能找个空座位。自然是找不到。在火车上感觉很奇特，一方面觉得自己是本地人，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是外乡人。一切都熟悉的陌生，陌生又熟悉。这时我发现站我对面的人打量我，似乎在冲我微笑。我也礼貌地点点头。他开口说话了，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是本地人，他说听口音不像，我说离开家很多年了，他又问我做什么，我说教书做心理，又问我每个月多少钱，我告诉他有几千块吧。闲聊中，我感觉到了家乡人的热情。这个和我说话的人，看样子退休了，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去富裕，做什么，走亲姨。聊着聊着他话锋一转，说你一个月赚几千块钱可不多，不能只靠工资赚钱，现在国家鼓励股权赚钱。问我知道股权不。其实回到家乡，遇到陌生人问收入，我一般都说个工薪阶层收入，因为不想说少了被同情，也不想说多了被妒忌。但直接说别人收入少，还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接下来这个人就很有热情地想给我介绍他的股权的事，我已经没有兴趣听他说下去了，我就说我比较保守，做熟不做生，我也劝他不要贸然拿养老金做陌生领域的投资。其实我是想说，你不要做传销了。他看着我笑了，好像是笑我错过了机会。后来回到乡里我才知道，传销在农村还很有市场，农村人投资机会少，手里有余钱，正好符合钱多人傻的标准。传销确实是农村人的一个噩梦，只是他们还没醒，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戚朋友给带进了圈套里。可是，尽管如此，想劝他们罢手，那也是及其困难的工作。我没时间，也没兴趣和他们谈这个，所以遇到有人跟我提起，我就一笑了之，并告诉他们做自己熟悉的行业，开个百年小店吧。坐绿皮车，买站票是经常发生的事，我上大学的时候就经常这样坐车。所以我早就学会了一招。先找三人座，哪里有比较瘦又看起来友善的乘客，先在旁边站几分钟，找机会搭个讪。再过几分钟，向他们提出来往里面窜一窜，挤一挤，搭边坐一会儿，通常就可以坐下了。所以尽管我买的站票，我还是坐着回家的。



家乡



家乡变化很大，最主要的感觉是路好了，距离变短了。主要的特点就是，过去的沙石县道变成了现在的水泥县道，很多人都买了车。乡里的主路也变成了水泥路面，不再是过去的水和泥的路面了。路好了，车多了，距离就近了。家里的环境现在依然很好，天很蓝，草很盛，空气很鲜。尽管自然环境很青秀，但是家乡的人变少了。治生产业不多，人口外流很严重，这也是中国农村的通病。陪同学聊天，我认为中国应该发展县域经济，让人们在家附近就业，大家都觉得很好，但同时又觉得不可能实现，比如我说把大学分散建设，给县城和乡村更好的政策，吸引大企业过来，同学认为我的想法很美，但迁移大学，教授们肯定不愿意，又举了几个乡镇引资做得不成功的企业为例，对未来这样的规划没有信心。我们不企图说服谁，国家大事，关心而已。我一个朋友做村书记，他倒是有很多看法和见解，我觉得说得很深刻。可惜的是他们的声音只能在村里回荡，没有人把他们的声音带到城市里，带到人大会议或者政府会议上。从他的谈话中感觉到，现在的领导好做，具体工作人员不好做，因为领导们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把责任层层分解下来，自己啥责任都不担当，最后压力都在做具体的人的身上。他们有时候甚至一觉醒来还能捡到一个处分，就是这种无奈。乡村一级的干部，承担着很繁重的，包括很大部分形式主义的工作，他们很疲惫，也很无奈，但同时也很顽强。乡村的发展和稳定主要依赖于他们。



吃饭



回老家最主要的任务是两个，看人和吃饭。见想见的人，吃熟悉的饭。这几天的日程基本上是吃饭——乘车——下车——吃饭——乘车——下车——吃饭、吃饭、吃饭……回家之前，给自己制定了一个体重增长预算，这次预算是五斤。不过看样子要超出预算，因为至今为止，我发现我每餐饭都吃五斤以上。真是美食当前，情难自禁。



夜晚



我怀念家里的夜晚。天空很黑，星星很亮。小时候，在农村生活那会儿，每天晚上出门，都抬头看看天，看有没有雨云，看有没有月亮。阴历十四、十五、十六几天的月亮最圆，最亮。我每天都抬头看看，有时候也会乱想一番，诸如月亮上到底有没有嫦娥，宇宙有没有边界，世界有没有尽头之类的事情。这次回来没有看到月亮，在阴历二十八那天看了一会儿星星。农村的夜晚是真正的夜晚，天很黑。我们几个人，一起抬头看星星，看到璀璨的银河，北斗七星，找北极星，牛郎织女星……天上的星星越看越多，黑暗的夜空慢慢明亮起来。我应该是有十几年没见过银河没见过北斗星了。有一年我曾经请一个朋友看过月亮，有机会，我想请城里的朋友们来我的老家看星星。城市代表了现代文明，城市的夜晚只有光鲜吵嚷。星星代表了农业文明，夜晚来临，虫鸣声声却万籁俱静。



学生



这次回来真的不同，以往回乡，都是各种同学聚会，甚至没时间见家人。这次回乡，同学都没有时间相聚，时间利用到了以小时计算。主要的原因就是这次见了很多学生。我见的都是聪明的学生，但是他们因为经历着青春期，经历着恋爱，经历着父母的压力而无法投入学习。农村学生的心理问题只比城市多，不比城市少。农村学生需要心理辅导，但是农村又没有心理辅导人才，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大部分农村学生需要科普，因为他们对城市和现代文明的理解，都是通过传说、想象和打电子游戏获得的，很不真实。所以他们更难理解自己的人生规划和未来。中国学生对互联网的使用很有问题，互联网没有成为学生了解世界的窗口，互联网只是他们的一个娱乐工具。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还不知道怎么破解，但我认为对这种现象不能视而不见。因为同学和朋友推荐了一些学生，这些计划外的事情占用了我很大的时间，我这次回来感觉特别匆忙。几天的时间安排都精确到了小时，而我几乎都没空休息。因为付出就有期待，我希望我这次见到的学生能对号入座，改变自己。那谁，学好基础知识，使用朝闻道思维学好数学；那谁，学好专业，规划大学生活；那谁，做自己该做的事，克服偏科；那谁，继续加油，高二把文化课学好点；那谁，行动起来，做好归纳总结；那谁，关注知识，弱化分数，放松考试；那谁，管理情绪，别放弃数学，高三冲刺相信你能行。

这次回乡，遇见的人少，做了的事多。农村的学生，太需要帮助了。真希望农村的教育部门能为学生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信息，真实的信息，及时的信息。关注学生心理，帮他们战胜困难。写完这段文字的时候，是凌晨两点零五分，关于家乡，我还有很多话要说，我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作者：贾洪武）





贾洪武，教授，心理医生。出版著作：简明西方哲学史《思想的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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