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 原创小说《翎的故事》（大结局）

您有故事告诉我吗？...

“说真的，表哥真不是坏人，如果我嫁给他，会生活得很好。可我不愿意嫁，不仅仅因为我不爱他，还因为我是我姑妈的商品。一想起商品两字，我就难受。那天晚上我和表哥一起喝了很多酒，奇怪的是，酒量明明不好的我，脑袋却始终保持着清醒。在表哥喝到七分醉的时候，我把表哥扶到了床上。我在床上铺了一张雪白的床单……”

翎再次停了下来，这次我很清晰地听到了她短促的深呼吸。我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背后，我悄悄地迅速地把自己的两只手掌用力搓了几搓，然后，我把自己发烫的手心轻轻地放在翎的肩膀我，再轻轻地揉翎的肩膀。

 

我始终不说一句话，我知道，此时就是无声胜有声。

 

“第二天一早，趁着表哥还没醒，我离开了寝室，我不敢面对表哥，我是羞于面对他。离开寝室，我直接去了姑妈家，我把那床白床单打开，指着白床单上鲜红的血对她说，我欠你的情债还掉了，我欠你的钱，我以后会还的。我又给了姑妈一张借条，那上面写着我欠姑妈5万元钱，还写着争取在三年内还完。我放下白床单和借条离开了姑妈家，也离开了我的家乡。在此前，我参加了我们学校的毕业招聘会，我选择了浙江省教育厅带队的绍兴教育局，再然后，我与绍兴诸暨市教育局签订了合同，我将作为教育类人才被诸暨市教育局引进。”

 

“我没有与父母告别，只是给他们留了一封信。实际是，我没有与任何老家的亲朋好友告别。那时候我唯一的念想，就是要离开熟悉我的地方，去一个完全没人知道我的过去的地方。每个季度的最后一天，我会去邮局给我姑妈汇钱。每个月的月尾，我会给家里寄一封平安信和一些生活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我在诸暨看过三个春夏秋冬之后，我欠姑妈的5万元钱也还完了。这三年，我没有回过一次家，我没有说过一句家乡话，你恐怕还不信，我甚至一点都不想念父母想念家乡。我像什么呢？像冷血动物吗？应该不是吧，反正我想脱胎换骨，我想把过去埋葬掉。但实际是埋葬不掉的，因为梦出卖了我，我常常会梦见家乡梦见父母，甚至梦见姑妈和表哥的。我很讨厌这样的梦。有时我在嚎啕大哭的梦里醒来，有时我在大汗淋漓的梦里醒来。我越是警告自己不要做那样的梦，反而越会做梦。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被梦折磨得筋疲力尽。”

 

“直到我遇见了卫国。”

 

这一次的停顿前，语调明显是欢快的。我的眼前豁然有阳光投射过来，我想，翎的故事就要从这里翻篇了。

 

翎说，人总是在遭遇一次重创之后，才会幡然醒悟，重新认识自己的坚强和隐忍。“所以，无论你正在遭遇什么磨难，都不要一味抱怨上苍不公平，甚至从此一蹶不振。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过不去的人。”

卫国不是教师。翎说。卫国是现役军人。

 

翎与卫国的第一次见面在学校新生军训场上。8月的骄阳似火，下午，班主任翎去操场上看学生们，结果找遍操场也没有见到自己班的孩子们。翎有点着急。心慌之下翎打电话给学校教务办，说有一个班的学生不见了……

 

结果，翎在学校的小树林里见到了孩子们。孩子们就地坐着，被孩子们包围着的是一个军官，军官站着，手拿一根短树枝，挥舞着正在激情高歌：“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翎说，她当时很没有教养地冲到军官面前，张口就说“你不带学生在操场上军训，跑这里来干嘛？”翎还粗鲁地从卫国的手上夺下那根断树枝扔在地上。

 

翎后来对卫国说，她是找不到孩子们急的，心急的时候还管什么教养不教养啊。

军官的大名叫冯卫国，是带队的军官。本来军官是不用亲自去操场上带学生军训的，但那天带翎班级的那个军人生病了，卫国就亲自来带班。

翎说，这就是缘分。如果带班军人不生病，如果卫国安排其他军人来带班，如果翎不去操场看学生……那么，翎与卫国这两条完全不搭介的轨道就不会相遇了。

 

那天卫国从地上捡起被翎夺走又扔在地上的断树枝，对她微微一笑，轻轻地说“请允许我唱完这支歌”。

 

唱完五星红旗飘扬后，卫国问学生们说，“孩子们，她是谁啊？”

 

学生们异口同声地说，“她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师。”

 

卫国再问学生们：“你们的老师漂亮吗？”

 

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漂亮。”

 

卫国再问学生们：“你们的老师温柔吗？”

 

学生们没有异口同声，而是鸦雀无声。

就这样，翎与卫国认识了。

 

就这样，翎的日记中，走进了第一个不是同事的异性。

 

翎说，非常奇怪的是，她竟然梦见了卫国。

 

某个晚上，翎的微信上跳出一个加好友的请求，对方说“我是五星红旗飘扬。”

 

翎就一下子想到了卫国。

 

然后，周末的时候，卫国会在微信上问她：“我想去爬东白山，你能陪我去吗？”“我想去西岩看西龙潭，你有时间陪我去吗？”“我想自行车绕石壁湖，你会骑自行车吗？”“我想去看电影，你陪我去好不好？”……

 

卫国各种各样的请求，令翎没有力气拒绝。

 

翎已经是大姑娘了，所以翎能感觉得到卫国的情谊。但翎又对自己说，不要期待，不要假想，顺其自然，如果注定，便一定会发生。“心安，便是活着的最美好状态。”

 

某天晚上，翎收到卫国的一条微信。微信上只有一句话：“如果我说我想你了，你会不会丢下一切跑来拥抱我？”你跑去了吗？我问。

翎笑而不答。

 

翎说，一个人对你的好，并不是立刻就能看到的。因为汹涌而至的爱，来得快去的也快。而真正对你好的人，往往是细水长流。你可能会怪他没有付出真心，但在一天天过日子里，却能感觉到他对你无所不在的关心。好的感情，不是一下子就把你感动晕，而是细水长流的把你宠坏。“一辈子很短，有个人陪着真好。”

 

是卫国陪着真好吧？我问。

 

翎再次笑而不答。

 

翎说，彩彩，我的故事就要讲完了。

 

我说，是你过去的故事讲完了，那么你现在的故事呢？

 

过去的故事就像一场梦，很不真实。现在的故事正在进行中，每天油盐酱醋的，很烟火很真实。

 

翎认为，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将就，只有结婚这件事情没办法将就。“因为你要的不是一张证书，你要的是结婚后的一种生活。从结婚到老，你有足足几十年的人生。哪一天，都没办法面对一个将就的人。所以，人生就是，宁可孤单，也不将就。”

因为不想将就在农村务农，翎发奋读书跳出农门；因为不想将就嫁给表哥，翎背井离乡到诸暨。对爱情，翎依然不选择将就。

同事们也给她做过介绍，相亲的人群里，有同行业的教师，有公务员，有商人，每个人都很优秀，但翎却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要好同事劝她“你一个外地老师，在诸暨找一个优秀的人也不容易呢，”言外之音是，诸暨的优秀男人能看上你这个外地教师已经是不错了，但翎还是那句话“对婚姻，我不想将就。”

 

好了，后来翎总算遇见了一个不将就的人，和这个人有了这段不将就的婚姻。

 

祝翎此生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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