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涤热血：孔阳教育「忠义江南」修习营绍兴、余姚、苏州、无锡行纪

孔阳教育2018年寒假「忠义江南」中华文化修习营速报（2）：第4日、第5日...

熹宗之时，龟鼎将移，其以血肉撑拒，没虞渊而取坠日者，东林也。毅宗之变，攀龙髯而蓐蝼蚁者，属之东林乎，属之攻东林者乎？数十年来，勇者燔妻子、弱者埋土室，忠义之盛，度越前代，犹是东林之流风余韵也。一堂师友，冷风热血，洗涤乾坤。无智之徒，窃窃然从而议之，可悲也夫！听了修习营「此心光明——王阳明的生平与学术」讲座之后，营员们怀着心中的一轮满月，返回位于西湖畔的酒店。经过一夜的休整，02月01日清晨，修习营辞别杭州、跨过钱塘江、驶往浙东，而本行程的明代部分也就此开始。

王阳明是近世中国的旷世大儒，其墓址坐落在绍兴市郊的会稽山南麓。王阳明墓在十年浩劫中惨遭破坏，不过，耐人寻味的，现存的墓茔系1989年由日本著名学者冈田武彦筹资300万日元修葺而成。直至不久前的2017年12月，由地方政府主导的「阳明园」才在阳明墓前正式动工。修习营抵达阳明墓时，正逢工地上在热火朝天地施工。绕过泥泞的道路，营员与导师也亲身见证了中国人重新认识、接纳王阳明的这一历史时刻。

登上高高的台阶，王阳明的墓犹在厚厚的积雪中，十分庄严宁静。在这里，修习营导师田九七继续昨天的讲座内容，重点讲解了阳明后学对晚明世运以及日本、近代中国的影响。营员们也深刻地感受到了，当人的固有温暖与内在尊严被开启之后，无论其出处，皆能或者独善其身、恬然自乐，或者开启时局、风习天下。

「浩然之气，化为山河。古越灵秀，必钟人哲……伏惟夫子，垂鉴我心：茫茫者地，苍苍者天！」在导师的引导下，营员们自发地阳明墓前行礼致祭，并念起了修习手册中收录的朱翔非先生〈祭阳明夫子文〉。或许，再过很多年，对于阳明事功的行迹与阳明心学的理论，营员们已然忘却，但是，这个在会稽山下雪霁初晴的宁静的清晨，与内心感受到的笃实而真切的温暖，必将成为在场每一个人的终生财富。

中午，修习营抵达余姚，拜访已经被辟为王阳明纪念馆的瑞云楼。瑞云楼是阳明的出生地，阳明在这里度过了他的童年，也在中年之后频年返此长住。

经过了两日的濡染与熏陶，营员们已经对王阳明的生平与学术有了全面的了解和切近的体会。因而，对于他们而言，无论是展板上的文字还是展柜中的器物，皆成为了唤起脑海中阳明记忆的媒介。如在原状陈列展区的阳明书屋——年少时在此读书的王阳明问塾师「何为天下第一等事」，当塾师回答「读书登第」时，十二岁的阳明却说「学圣贤方为第一等事」——五百多年前的那场对话仿佛绕梁未去，也好像就是一场古人与今人跨越五百年的对话。

游学的意义便正在于此。只有游没有学，游便常是浮光掠影、走马观花；只有学没有游，学便容易买椟还珠、纸面功夫。学是为了人文风光背后的文化渊源，游是为了在现场独有的文化场中全身心地体会。在这个意义上，万卷书与万里路，才能相得益彰。

至此，修习营在浙江部分的行程告一段落，驱车再次跨过钱塘江、前往苏州。临近苏州时，修习营导师田九七谈起了张国维的故事。张国维是浙江东阳人，在崇祯年间担任应天巡抚、驻节苏州。在此期间，他出资为苏州承天寺刚刚出水的郑所南《心史》刊印，并在序文中提及「海内文章节义莫首吴门」。后来，张国维也在乙酉年（1645年）的抗清斗争于浙江义乌殉国。同一个人物，同样的忠义精神，贯穿了浙江与江苏、宋代与明代，营员们也对于印象中本来只是的「软语阿侬」的吴下民风有了改观。

晚间，在苏州观前街上创始自明嘉靖时的得月楼用餐后，营员与导师步行前往位于平江路大儒巷口的茶舍，在这里品香茶、说故事、听评弹。修习营导师田九七以「晚明记忆」为题，为营员做了本修习营的第三场讲座。

讲授结束后，修习营特别邀请艺术家为营员与导师演唱了评弹〈战长沙〉与〈钗头凤〉。窗外是潺潺的流水与皎洁的满月，营员们对于中晚明文化繁荣的盛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枕着姑苏城内的小桥流水，经过一夜的安眠。修习营开始了新一日的旅程。

在前一日的讲座中，修习营导师田九七讲解道，明代的苏州，是当时中国乃至世界上人口最多、经济最繁荣的城市，也是手工业之都、商业之都、时尚之都、艺术之都、娱乐之都，孕育了一批在当时足以称傲世界的思想家、文学家、艺术家与手工匠人。仅以商业为例，到了崇祯年间，从苏州城的阊门到城外的枫桥，商铺的规模已经到了「列市二十里」的程度，其繁盛的样貌可以想见一般。根据张岱在《陶庵梦忆》中的记载，每逢节日，苏州「男女之杂，灿烂之景，不可名状。大约露帏则千花竞笑，举袂则乱云出峡，挥扇则星流月映，闻歌则雷辊涛趋」，景象令人神往。

明人张翰说「吴制服而华，以为非是弗文也；吴制器而美，以为非是弗珍也。四方重吴服，而吴益工于服；四方贵吴器，而吴益工于器」。上午，营员和导师首先来到城内的苏州博物馆，在了解苏州三千年历史发展的同时，也通过馆藏的文物珍品，重点感受中晚明姑苏的繁荣。在风格典雅的馆舍内，修习营跟随者聘请的专业讲解员，一一走过各个展区。

修习营导师张文虚也发挥其在美学方面的专业特长，一方面讲解了《长物志》、《园冶》等晚明苏州艺术名著，另一方面则通过带领营员比较明代与清代瓷器、家具、首饰、文房等文物的风格差异，领略明式审美简约大气的艺术风格。

随后，修习营来到位于苏州阊门外的山塘街。著名的五人墓就坐落在山塘街的义风园。在昨晚「晚明记忆」的讲座中，修习营导师田九七已经讲解了晚明万历、天启苏州市民两次民变的故事。因而，营员站在五义士与「葛将军」的墓前，就好像回到了四百多年前历史事件发生的现场一般。

导师也带领营员念起了壁上镌刻的名篇〈五人墓碑记〉。修习营导师张文虚说，9年多前，她参加江南游学的项目来到义风园，彼时朗诵的〈五人墓碑记〉中「五人生于编伍之间，素不闻诗书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亦曷故哉」一句，一下子就把自己生命的激情调动了起来。而将近四百多年前的明末，在剩水残云之下，无数「豪杰之流」，也正是在脚下的同一个地点「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

离开义风园后，修习营乘车前往无锡。尽管在苏州停留的时间尚不足24小时，但是吴中世风的两个重要方面——风骨，雅致——已经在营员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中午，修习营在无锡的「中华老字号」三凤桥餐厅用餐，品尝无锡特色美食和太湖鱼鲜，并稍作休整，随后前往东林书院。

东林书院是本次修习营重点参访的地点，修习营导师田九七结合前一日的晚间的讲授，又做了更加深入的现场导览——在丽泽堂上，讲东林学术的心性工夫；在依庸堂上，对着「声声入耳、事事关心」的名联，讲「一堂师友，冷风热血，洗涤乾坤」（黄宗羲）；在「东林旧迹」的牌坊前，讲清代初年，「既已国亡政夺，光复无机，潜移默运，虽以诸老之抵死支撑，而其亲党子姓，终不免折而屈膝奴颜于异族之前。此亦情势之至可悲而可畏者」（钱穆）。最后，田九七也就自清初便开始流传的「东林亡国」论做了正侧两面的评判，一方面既充分肯定了天崩地解的近百年间，东林及其余绪在面对阉竖、流贼、胡虏所表现的高尚气节，另一方面也从宏观的角度娓娓分析了党争与亡国之间的内在联系。营员们听得真切，也若有所思。

步出东林书院，斜日稍沉。带着两天来对中晚明匆匆而不失全面的一瞥，修习营驶往江阴。在那里，等待着的将是中国历史上一段绝唱的慷慨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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