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丨​下堂妻 【上】(2009年09期)

 

-下堂妻 (上)-( 文/冰瑟)【内容简介】 三年的等待,她以为能换来一个公平的对待;只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

-下堂妻 (上)-
( 文/冰瑟)
【内容简介】
三年的等待,她以为能换来一个公平的对待;只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丈夫的出卖。最初的执着变成了如今的痛苦,被误会,被扭曲,甚至是无情的污蔑,但远不及一封“休书”让她浑身森冷。带着心碎绝望地离开,在她以为可以忘记的时候,他却再次出现!并对她说出了那三个字……为什么?难道这辈子她真的注定逃不掉吗?





飞言情

2009年09期【配图丨网络】

楔子

民国10年腊月十八

绩溪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内,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热烘烘的喜气将寒冷的温度驱离了几度,这是近十年来最热闹的一次婚礼。新郎新娘都是刚刚留洋回来,身上的喜服也和以往的不同,新郎一身时髦的西装,新娘身上的白纱代表着圣洁,喜轿也变成喜车。

宾客多得数也数不清,宴席长如狡龙,整条大街都摆满了,热闹异常,一直从中午喝到半夜,大伙才兴尽而散。

喜房内,人声鼎沸,年轻的一辈正逗着新郎新娘玩,笑声洪亮。

月下,似有鸟儿站在枝头,鸣着悲曲。

喜房的另一头,一女子独伴月光,孤影自赏,暗思量。

三年前,喜气依旧,树的这头,她身着凤冠霞帔,一心沉醉在出嫁喜悦当中的她,带着一颗娇羞憧憬的心坐在床畔,等待着心仪的丈夫,却一坐到天亮。

如今,他的枕边可还有一丝她的位置?

1

天寒地冻,夜风瑟瑟,冷得人直发抖,苏亦芙一点凉意都没有,站在树下,任由神魂出窍,直到月儿隐去,天色泛白,新儿的叫声惊醒了她。

“少奶奶。”她低着头,眼中流露着心疼。“少爷,他……太不应该了。”

“住口,这话岂能乱说。”新儿的打抱不平适时被她制止,她替她不甘,她明白。

新儿委屈地抿着唇,少奶奶就是太好说话了,所以才会被欺负。

“少爷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妻子,我们应该替他高兴才是,时候也不早了,你端些水过去,一会少爷和新少奶奶还要去请安呢。”或许在别人的眼里,她是个极度需要别人同情的可怜虫,结婚不到三天,丈夫就提着行李出国留洋,一走就是三年,回来时手里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宣称如果不想他休妻,那就必须让他再娶。她不需要同情,作为一个妻子,不能让丈夫满意,那是她失职,只是……又有谁给过她履行一个做妻子的机会。

“是。”纵有再多不愿,新儿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喜房走去。

苏亦芙转身回屋,轻施淡妆,不想让人看出她的憔悴,这才徐步走向大厅。从踏入这个家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她的丈夫是多么的不愿娶她,只是碍于母命,不得不从,所以在夫家该有的规矩,她一向做足。

“娘。”与往日一样,云老夫人端庄在坐在高座。

“来,昨晚睡得好吗?”慈祥的面容中带着一份歉疚。

“很好,娘不用担心。”云老夫人是个好人,也是个女强人,早年亡夫,她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独自撑起一个家,还把布行做得有生有色,对她更是好。

“唉,这就好这就好。”她的委屈,伪装出来的坚强,她这个老太婆又岂会不知,对于她这个媳妇,除了愧疚,她只能多疼惜些来作为弥补。

不一会儿,她的丈夫——云羿谆便领着他的新婚娇妻出现在大厅,两人看起来很登对,男才女貌,秦留薇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奉茶、请安,循着旧例一向做足了,只是当秦留薇向她这个大夫人敬茶时,云羿谆快速地看了她一眼,比陌生人还要冷淡,刚才的神采飞扬一下子阴冷了下来,这是从他进来到现在第一次看她。她一直注意着。心口的伤又裂开了一寸,但她仍笑着维持表现的和蔼。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甚至不愿意见她。但苏亦芙不气馁,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只会一味抱怨天命的人是不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

一转眼,新年到了,秦留薇传来了喜讯,云老夫人自是喜得合不拢嘴,让她安心在家养胎,哪也不去,补药更是奢华地频频往她房里送,苏亦芙这一房,一下子又冷清了几倍,下人看她的眼光更是万分同情。

望着空冷一头的床榻,苏亦芙经常发呆到天明,眼泪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流干了。她以为这一辈子或许将会这样过,直到那一天,云老夫人的一个命令,将事情打开一扇窗,却也推入另一个僵局——让云羿谆回房!

当天晚上,云羿谆就像只被激怒的狮子,将苏亦芙的房门一把踹开,对她不禁怒目而视,更是冷言讽喻。

“我倒忽略了你的手段,想不到你竟然会用娘来威胁我,现在我如你的愿来了,你心里一定得意极了吧?”

苏亦芙被他吓了一跳,但他脸上的那股愤恨,令她不畏惧一切地急着解释:“羿,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在娘面前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娘为什么突然会……”

她还没有说完,云羿谆便截声道:“如果你真的没有任何怨言,娘她又怎么会连这个也管。”

“不,羿,你听我解释,我真的——”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房中之事,谁能比你我更清楚。”他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直盯着她。

苏亦芙的身子明显僵了下,他那不相信的态度深深伤到她,她试着稳定情绪,小心地问道:“羿,你能告诉我理由吗?为什么……你会这么讨厌我。”

他眉头紧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将脸转向另一头,勉强吐出一句:“你想太多了。”

“不!”她暗咬下唇,一鼓作气地说道。“我觉得你不止讨厌我,甚至……甚至还很恨我。”

云羿谆不愿看她,只是眉头拧得更紧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不管怎么样,请你告诉我好吗?我必须知道这些年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令你这样讨厌我,讨厌到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她不能莫明其妙地当个活寡妇。

“你一定要知道吗?”他倏然回过头来,眼中的火苗宛被挑动。

“是的!”苏亦芙倏地抬起头,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好,那我告诉你。”他眼中的冷漠突地被一股火焰所取代。“我并不爱你,我恨透了这种受人摆布的感觉,想娶你的那个人不是我,是娘。”

她的脸倏然刷白,整个人被震慑住了。纵然早有心里准备,但当亲耳听到这些话时,她所能做的反应便是,愕然地看着盛怒中的他,连一句辩驳的话也挤不出来。

留下怔忡在原地的她,云羿谆沉着脸,随即转身而去,匆忙的脚步似乎一秒都不愿多呆。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苏亦芙眼中硕大的泪滴终于忍不住滴了下来。他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从一开始,他根本就是被迫娶她的!

2

“又在发呆了。”

不速之客的声音倏地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苏亦芙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来者是谁。

“只是想坐一会。”她一抬头,发现夜已经深了。

“他又没有回房。”夏焱在她的身边坐下,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深情款款。

她的视线随即落在园子的另一头,那边屋内烛光明亮,倒影着一对壁人的身影,两人手执书册依偎在一起,有说有笑,恩爱的羡慕旁人。

“焱,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如果不是当初的坚持,或许她的人生将会不同。

“不,你一点都不傻,你只是爱得太痴了。”夏焱的声音异常激动。

她回头一看,只见他眼眶微红,当中的心疼和炽热是那么的赤祼祼,这让她不由得徒生惆怅,无声地幽幽长叹。“我傻,可是你比我更傻,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始终放不开。”

夏焱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正是人们口中的青梅竹马。夏焱以为长大后,两人会顺理成章成为夫妻,她也以为自己会嫁给他,可是直到15岁那年,她遇见了为他人强出头的云羿谆,她才猛然发现那不是爱,她对夏焱只有兄长之情,而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年,心里顿时滋出了一种强烈的情愫,如汹涌的浪涛,一发不可收拾。

三年前,她刚满18岁,云家的突然提亲让她惊诧万端,带着一颗喜悦跃起的心欣然应下。当时深爱着她的夏焱毅然反对,但她却不顾一切地嫁过去。而夏焱也在她婚后的一个月,来府内做管家,以他的才能,绝不止如此。

如今回首,她不止害了自己,也害了他。想当初,她根本就不该嫁过来。

“那你呢?为什么也不放弃。”他笑得有些凄怆。如果能放弃,他早就放弃了。

“不,我已经放弃了。”

她毫无生气地说着,但眸中慢慢泛起的那层泪雾,却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一个激动,突然抱住她,把她吓得一阵失措。

“芙儿,离开这里,我们从新来过好吗?”他细声央求着。

苏亦芙挣扎着推开他,急道:“不,焱你不要这样,我已经跟羿拜了堂,不管他怎么对我,我始终是他的人,我——”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怒吼惊醒了正在纠葛的两人。

两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云羿谆,俊逸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深沉得让人觉得心慌。苏亦芙仓皇地推开夏焱的纠缠,解释道:“羿,你听我解释,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他眯起双眼,冷冷地看着她,逼迫的言语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少爷。”夏焱不卑不亢的态度,毫不掩饰地呈现出对眼前这个男人的不满。

“我和少奶奶有事要谈,你下去吧。”他平静地说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夏焱应了声“是”,临走时仍不放心地再看苏亦芙一眼,但这个小小的举动却分毫不差地落入云羿谆的眼里,嘴唇下意识地勾起,不耻地冷哼一声。

“羿?”这样阴沉的羿不是她所熟悉的,这令她感到害怕,她隐约嗅到空气中飘浮着一味怒火。

听到她的呼唤,云羿谆回过头来看她,但不善的眼神却令她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她的手便被他捉住,气势汹汹地拉回房间,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无情地甩在床上。接着他便扑了上来,伟岸的身体充满了危险。

“羿,你干什么?”苏亦芙害怕地挣扎,一只手紧紧地捉住领口。

“你不是耐不住深闺的寂寞,所以才会去勾引男人么?现在我就遂了你的愿,和你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

他的话如同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她的脸上,苏亦芙的脸倏然刷白。

“我没有!”

“这次刚好是被我发现了,所以没有。那下次呢?你再忍受不了深闺的寂寞,我这顶绿帽难保不会戴定。”他讥讽地冷睨着她,说得极度不堪。

她恨恨地盯着他,双掌愤怒地紧握在一起,耻辱像毒蛇一样,盘聚在她的胸口不肯离开,没用的眼泪早早便弥留在整个眼底。

“你污蔑我!我苏亦芙可以对天发誓,我生是你们云家的人,死是你们云家的鬼,纵然受到天大的委屈,我也不会做出这种败坏名声有辱家门的事。”说完,她真的举天起誓。

她坚毅的神情带给他不小的震慑,云羿谆眉峰拢紧,猛地起身,强迫自己硬起心肠,不要被她的外表所欺骗。

“如果你还想再继续待在云家,就要扮好自己的角色,别忘了你现在的身边是云家少奶奶,是有夫之妇的。”

残忍的话让苏亦芙几乎不能呼吸,她暗咬着下唇,逼迫自己要坚强,更不许让眼泪出卖了她的心碎与软弱。

只是云羿谆前脚一走,她立马双脚一软,瘫坐在石阶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拼命地往下滴落,止也止不住。

3

一眨眼,春天即将过去,秦留薇已有四个多月的肚子,看起来有些隆肿。云羿谆对她更是体贴万分,整天嘘寒问暖的,大家眼红的同时,对苏亦芙的同情更是无限量的加级。

除了晚饭晚,云羿谆一般很少在家里用餐,而这段时间,便成了苏亦芙最难熬的时刻,美味的食物溢满了整个屋子,但她就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人也越来越削瘦。

看着只会给妾室夹菜的浑蛋儿子,云老夫人心里就有气。她这儿子样样都好,就是脾气太倔强了,只要他看不顺眼的人或物,从不曾给好脸色,就苦了芙儿这可怜的孩子。

“留薇来,多吃点肉,这样肚子里的孩子才有足够的营养。”

这边她刚寻思着,那边浑小子又给秦留薇夹了一只大大的鸡腿,两人有说有笑的,可甜蜜呢。而芙儿呢,形单影只,脸上虽无太多表情,但眼中的落寂她可瞧得一清二楚。

云老夫人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她那个浑蛋儿子也尽一下夫责,给芙儿夹菜。谁知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冷漠地说:“她自己有手,不会自己夹吗。”气得她差点当场暴跳,苏亦芙身子一僵,脸色铁青,难堪地寻了个借口便回了房。

天气暗淡,她却不点灯,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直到新儿送来炖品,点了灯,房间才亮堂起来。

“少奶奶,这是老夫人命人炖的,是你最爱吃的莲子羹。”新儿小心翼翼地将盅里面的甜品盛在碗内,再端给苏亦芙。

看着碗内的莲子羹,她却没有接手的打算,新儿不由得劝道:“少奶奶,你多少吃点吧,晚饭你才吃那么点,你看你最近又瘦了许多。”

晚饭?

听到这两个字,苏亦芙的眼中慢慢有了交集。只是看着看着,她的双眸开始泛红。突地,她像发狂一样,狂吼一声,打碎了新儿手上的碗,还有桌上的带着余热的炖盅,然后趴在桌上痛哭了起来。

“少奶奶!”新儿被吓了一跳,手慌脚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只见云老夫人走近,她招手让新儿下去,徐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摸着她的头,无奈地叹息道:“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就会好些的。”

苏亦芙一听,猛地抬头,见是一脸慈爱的云老夫人,眸中的心疼让她备感温暖,像又回到母亲的怀抱,不由得一个激动,抱着她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会,见她情绪慢慢稳定,云老夫人才缓声说道:“作为女人,我了解这种痛苦,这是我们云家欠你的。……可是孩子,留薇现在不是怀孕了么,羿会疼她多点这是可以理解的,以后等你怀孕了,他也会同样紧张的……所以孩子,我们不哭。”

怀孕?她无奈地苦笑:“会有那么一天吗?”

那绝望的口气让云老夫人更加心疼,眼睛也酸红了起来,鼓励着她。“会的,只要你不放弃,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羿就会发现你的好,你们会是我们县里最令人羡慕一对的。”

会吗?在付出了这么多之后,她也不想放弃,或许她真的可以再试试。她在心里暗暗重大决定。

云老夫人走后,她重新唤来新儿,问道:“二姨娘那边有吗?如果没有,叫人再炖些送过去。”

本来还很担心她的新儿见她这么平静,暗地里偷偷松了口气,答道:“已经送过去了。”

“那你下去吧。”她看起来很疲倦。

这一晚,她就这么坐着,一点睡意都没有。她觉得娘说得对,留薇现在怀孕了,身为大房,她不应该这么小心眼鸡肚肠的,应该更关心她才是,这样羿见了,会改变对她的想法也说不定。

想通后,第二天一大早,她就亲自上药铺捉了几副安胎药,让新儿去熬,再由自己亲自端过去给她喝。

其实她还挺喜欢秦留薇的,她不像别的女留学生一样,爱出风头,嚣张跋扈,为人挺乖巧的,很好相处。

见她来看自己,秦留薇非常高兴,一口气便把安胎药喝完,平里日怕苦的她也不喊苦,笑得跟蜜儿一样滋味。

苏亦芙看得出她跟自己一样,很想搞好两个人的关系,不由得对她又多添了几份好感。

4

只是事事难料,她们万万想不到,秦留薇喝完药以后,两人聊着聊着,她突然喊肚子疼,腹痛如绞,全身汗如雨下,脸色一片苍白,非常可怕。

整个云府被吓成一团乱,云老夫人听后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了过去。云羿谆知道后,连生意也不管,直接奔回家,开车送她和云母去医院。

幸好抢救及时,母子平安,但经过检定,发现苏亦芙给秦留薇喝的所谓安胎药,里面含有毒药成份。

听到这个消息,苏亦芙的脑子像被人放了颗炸弹,倏然炸开。这怎么可能,这明明是安胎药,还是她亲手上药铺抓的。

喃喃自语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云羿谆的耳中,怒火顿时让他整个人暴狂了起来。他强力将她拉出病房,又狠狠一甩,苏亦芙来不及防备,左臂就这样硬生生地撞到墙上,疼得她差点掉泪。

“你走!马上给我滚出云家,走得愈远愈好,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他愤怒地指着医院门口的方向吼道。

“羿……”苏亦芙脸色刷地一白。

“我真是看错你了,外表看起来像颗百合花一样单纯,实际内心毒如蛇蝎,连一个小孩都不放心。留微哪得罪你了,你竟然狠心下这么重的手害她!

“不是的,羿,你误会了,那只是个意外,我——”

“够了,你总有解释不完的理由,我不想听。”不等她说完,暴怒中的云羿谆怒不可遏地载声道:“今天我就清楚地告诉你,我们之间完了。如果这次留微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饶了你的。”

闻言,苏亦芙浑身一颤,犹如被掏空似的森冷。

想不到在他的眼里,她竟是这般不堪?一会偷人,一会又争风吃醋地害人?自从上次他的一席话,她再也不敢奢望能得到些什么,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待在他身边,就算不能同枕,但能与他在同一个屋檐下慢慢到老,那也上天赐给她的另一种幸福。谁叫她,早已爱得不能自拔,就算心碎了,绝望过后还是无法真正的舍弃。

可是现在——他竟然赶她走!

“云羿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夏焱忍无可忍地挺身而出,苏亦芙眼中的泪水让他心疼地真想冲上前把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毒打一顿。

“怎么?心疼了。”云羿谆冷冷一笑,挑衅似地看着他。

“你——”被人说中痛处,夏焱愤恨地揪起他的领口,抡起拳头,苏亦芙见势,连忙跑过去拉住那只想要行暴的手。“焱,不要啊。”

“哟,心有灵犀一点通嘛。”他冷笑地看着她。“现在,你还想告诉我你们之间没什么吗?如果没什么,他会这么紧张你?苏亦芙,你真当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

他的话令苏亦芙倒抽了口气凉气,只能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颤抖的唇挤出一个字来。

“你——我要你向芙儿道歉。”她的痛苦,让夏焱的心揪疼。

“道歉?”云羿谆像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似的狂笑,突地,他遏止笑声,宛如一只被人侵犯了禁区的野兽般,怒吼着。“该道歉的人是她!你们别当我是傻子,指不定她背着我都干了许多好事。光是你,我就亲眼目睹了好几回,在月下亲亲我我,煞是情深,你侬我侬的——”

“啪——”云羿谆的脸上多了五道血印,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女人。

看着自己不住发抖的手,苏亦芙强忍住满溢的泪水,痛声斥道:“云羿谆,你可以误会我,扭曲我,但是你不可以污蔑我。我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从我嫁入云家起,我就一心一意想做好你的妻子,和你一起白头到老。我爱你!我说我爱你,你听见没有?我是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不可以这样羞辱我。”

“爱?”他突然笑得森冷,深邃的黑眸读不出想法,整个人像活在阴霾的地狱一样,阴森可怕,让人心里发寒。“如果这就是你对我的爱,那真是对不起,我云羿谆享受不起。”

说完,他突然推开夏焱,走入病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封信——休书。

“为什么?”苏亦芙震慑地怔立原地。

“很简单,我并不爱你。”他冷漠地吐出一句,随即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进病房。当着她和夏焱的面,无情地将房门关上。

看着冰冷的门,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傻,这么多年的等待,换来的竟是这样的一句话——不爱!

隔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苏亦芙带着刚刚收拾好的包袱,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和夏焱一同离开云家。望着牌匾上硕大的两个字,红肿的眼睛又泛起眼泪。

三年前,她风风光光坐着喜轿走入这个大门,如今……大宅依旧,里面却已人是全非。它就像座深宅,禁锢了她三年的青春。

她输了!

5

云羿谆的一纸休妻,在绩溪县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云老夫人更是一气之下病倒了,她曾派人去找苏亦芙回来,可她就像突然在这个世上失踪了一样,音讯全没。

这个时候,整个中国也乱成一团,特别是北京经过军警闹饷事件,还有冯玉祥率兵包围国务院这些事后,大家人心惶惶,经济衰退得厉害,云羿谆常常为了布行的生意,奔走于各地。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在几个月后,在长沙再见到她。

那天,他刚下火车不久,就听见有人喊抢东西,他马上朝声音的发源地跑去——是一个死胡同,两个扒手刚抢完女事主身上的东西,又开始抢她手上的大袋子。

“来人啊,抢东西了……放手……”

热血的云羿谆马上放下行李,马上冲过去,赤手空拳便当起英雄。可是他大意地忽略了对方手上有刀,一个不小心,脚和后背都中了一刀,伤口不是很深但很长。万幸的是,小偷被他吓跑了,但大袋子保住了。

“你没事吧。”

“我没事。”

女事人连忙跑过去扶他,两人一对上眼,都愣住了。

“苏亦芙?”云羿谆用力眨眨眼睛,这世界也太小了吧。而且……她看起来真的很不一样。长发被挽成髻,一丝不苟地盘在后脑勺的上方,一身端庄不失清雅的淡青色旗袍似乎为她量身订做,虽然布上只有几株青竹作为装饰,倒将她的高雅一展无遗。

苏亦芙同样惊讶不已,但一看到他身上的伤,人整个清醒过来,急道:“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云羿谆想也不想便拒绝。

“不行,我们现在就去。”她坚持着,随即当她见到他眼中的犹豫,顿时明白他在担忧些什么。“你不用担心,送你去医院后我就会离开,就算是陌生人,见到对方有困难我也会这么做的。”

她的意思非常明白,就是——不会再缠着他的。本来应该高兴的,但不知怎的,他却觉得自己开心不起,反而有股压闷的感觉在胸口散开来。

正如她所说的,苏亦芙送他去医院包扎好伤口后,她就立即推辞离开,这让云羿谆心里的那股压闷感又加深了。

因为怕伤口感染,所以医生让他留院观察一个星期,如果真的没事,才可以出院。但他这次来得突然,这里的伙计还不知道他来了,因此没人来照顾。以为会很无聊的一个人渡过这几天,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苏亦芙就来看他了,还带着鱼汤。

“趁热喝了吧,这样伤口才会好得快。”

云羿谆眉头微拧,只是盯着她手上的汤,呆呆地看着。

“你放心,汤里没毒。”说完,苏亦芙喝了一口,不管他似乎愿意,便把汤塞到他的手上。

惊诧她为什么会这样说,但云羿谆就是觉得她不同了,但哪里不同,一时半会他又说不上来。看着她的眸子又深沉了许多。

“没人来照顾你吗?”

“呃?”想得出神的云羿谆没听清楚他的话。

“你不是还要多住几天吗,那衣服、日常用品这些东西,怎么没人帮你带来。”虽然离开几个月,但对于云家的一切,她还是清楚的。

“他们不知道我来了。”说完,云羿谆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好端端的,干嘛要向这个女人解释,他可还没忘记她对留薇下毒的事。

“那娘……呃,我是说云老夫人,她知道这事吗?”意识到自己说错字,苏亦芙连忙不自在地纠正。

“她们都不知道。”见鬼了,他又解释了!

云羿谆一个郁闷,耍脾气地将汤往桌上一放,拒绝她的好意。

苏亦芙也不介意,只道等汤冷了再喝,便四处收拾了起来,一会打水给他洗脸擦身,一会喂他吃药,还帮他清洗昨天那些旧衣服。

看着她忙进忙出,云羿谆觉得自己真被忽略得彻底,宛如泡沫般不存在。从头到尾,苏亦芙就临走时对他说这么一句话:“明天我会再来的。”

这让他的心情顿时不悦了起来。

苏亦芙是个守信的人,说要来,就真的来,还替他带来了许多东西,有吃的,有用的,应有尽力,香喷喷的好汤美味的饭菜更是一天三回,外加宵夜。

一连几天,都是她在照顾他的,虽然日夜见面,但两人一天都说不上十句话。直到第五天,云羿谆终于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对他的态度不同了!以前在家里,他虽然对她很冷漠,但不管任何时候,她看他的眼睛都是温暖的,带着一股他说不出的感觉,柔柔的,反正很舒服就对了。可是现在,她看他的眼睛就跟个陌生人一样,没有温度,好像她照顾他,只不过是履行责任而已。只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而感到压闷、不快呢?

6

云羿谆出院的当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看起来一副快要下雨的样子。尽管他再三拒绝,但苏亦芙不放心他,仍是坚持要亲自送他回铺里再走。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这让她觉得很不自在,身子有些僵硬。

“他对你好吗?”云羿谆突然问道。

“谁?”她一脸莫明其妙。

“夏焱。”一提起这个人,云羿谆胸口就有火。

原来,他还介意着这事,苏亦芙不禁苦笑。她做人真是失败,特别是做妻子,更是失败。

“我们并没有在一起,他去长津了。”事实上,夏焱连她在长沙也不知道。

云羿谆猛地转过头来看她,一脸惊讶。“我以为,你们……为什么?”

“很简单,我爱的人并不是他。”她回答得很平静,但坚定的表情却让云羿谆为之一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晚,她清楚地记得,夏焱拉住想寻死的她,深情地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任何一个神情。

“芙儿,跟我一起离开,我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一切从头来过,你依然是以前的你,我依然是你以前那个发誓要保护你一辈子的夏焱,让我们忘了云羿谆,还有云家的一切,就当这三年,我们只是做一场恶梦。”

他的大手,轻握她的双臂;他的眼睛,只有她的身影;他的声音,柔情款款;他的怀抱,像阳光一样的温暖;他的心,像火烧一样的炽热。

她犹豫了,她真的被眼前这个深情的男子感动了!但当他的唇即将要落在她的脸的时候,她却奋力地推开他。因为,自始自终她都只爱着一个人,那就是他——云羿谆!她悲哀地发现,她的心,再也没有空位留给别人了。于是,她选择了默默离开,去一个没人找得到她的地方。

空气像再次被凝结,两个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她打破了这份沉静。

“你的伤口还疼吗?”

“还好。”

“医生说这段时间不能让伤口碰到水,你自己要多注意些,还有药要按时吃,这样才好得快。”她不放心地再三叮嘱。

“我知道。”云羿谆落在她手上的大袋子,记得那天,她同样拿着这样的袋子。“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很重要吗?”

苏亦芙摇摇头,淡淡笑道:“不重要,只是一些刚做好的旗袍,只是怕弄脏了。”

“旗袍?”又是一个令他吃惊的答案。“你会做这个?”

“我娘以前是个裁缝,教会我不少这个。”她突然转过头来看他,对他嫣然一笑。“你可别小看它,现在我就靠这个吃饭呢。”

突然的轻笑,杀得云羿谆一个叫措手不及,心跳都漏跳半拍,接着又突然呯呯响地乱成一团,就像……就像心动的感觉……

心动?云羿谆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他拒绝承认。

一旁的苏亦芙见他突然不说话,眉头紧拧,又沉着脸,心想他肯定是觉得自己烦了,于是也无趣地闭着嘴,静静地看着渐渐被他们甩到身后的人群。

走到一半,天就下起了大雨,碍于他身上有伤,两人没法,只好让车夫寻了最近一间旅馆投宿,等雨停了再走。

这雨来得又急又大,旅馆不到一会就被要订完了,苏亦芙跟老板求了很久,老板才腾出一间小房间给他们。

只是看着这个只有“巴掌”大的小房间,苏亦芙既尴尬又不知所措,脸上瞬间爬满红晕。这里只有一张床,呃……他们今晚该怎么睡。

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有趣地变化着,云羿谆突然邪念一起,浮生想逗逗她的念头。他动作俐落地一翻,一下子爬上了床,被子潇洒一盖,轻松地说:“你还不上来?”

“啊?”苏亦芙错愕地怔立在一旁,垂放的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睛如同要凸出一样,死盯着床上的空位。“你让我睡在……那?”

不会真的要……吧?天知道这几天她强逼自己伪装出来的距离,是多么的容易。

云羿谆强忍住笑意,故意淡淡地说道:“你觉得这房子除了桌子,还有你站的位置外,还有多余的地方可以容许我们再打一个地铺吗?”

苏亦芙还是很不安,她怕真这么做了,自己一定又会深陷下去,那就再也出不来了。

“你现在这样子,是要我亲自去抱你上来好呢,还是自己乖乖上床来呢?”云羿谆在心底笑翻了天。拜托……她这个样子,真的好好笑!

抱她?倏地,苏亦芙红晕遽升得极快,连耳根子都红了。

“不……不用了。”当了三年多夫妻,她等了千多个夜晚,没想到现在这“枕边人”的位置倒是在离婚后得到了。可是,真的好羞!

红着脸,苏亦芙低着头,视线一直不敢飘到床上,以龟速向床前走。当脚尖碰到床时,她突然一反前态,快迅地脱去鞋子,仓皇地跳上床上,盖上被子,只露出一双小小的眼睛,一直看着外面,身子也尽可能地往外挤。

她紧捏着被子,整颗心就像要跳出来一样的紧张。

“你想睡到半夜把自己给摔死啊?”

云羿谆最终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手一展,轻松将她揽进自己的臂弯里。原以为是想逗逗,可没想到当手接触到她柔软的身体后,突然舍不得放手,觉得这样抱着睡觉也挺好的,软软柔柔的,很舒服。而且她身上还带着一股香气,让他闻了还想闻,有种……安心的感觉。这让他有着从未有过的满足。

突然,他明白自己这些天来的郁闷来自什么原因。

只是……他接受不了!

“你说你爱我……是真的吗?”

惊讶他会突然提这个问题,沉默一会过后,才传来她略带凄怆的声音。

“爱,很爱很爱。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你。”

“结婚之前我们见过吗?”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算是见过吧,当时你并不知道我。”她的唇边带着很甜很甜的笑,往日的那一幕至今仍清楚地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只是她万万没相到,再重逢时,他却成了她的救命英雄,如同初识时一样勇敢。

因为她是背对着自己,云羿谆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他相信当初的那一幕一定让她印象深刻,不然她也不会抱着回忆到现在也不肯忘。只是——

“你不后悔吗?到现在,因为我并不……”后面的两个字,他不忍再说出。

“曾经,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了这么久,你还是那样讨厌我,连看我一眼都不肯。”她顿了顿。“说真的,离开云家后,我恨过你,因为我不觉得自己有哪里配不上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不甘心……虽然恨,但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一阵沉默过后,云羿谆再次出声。

“那现在还爱吗?”

闻言,苏亦芙颤抖得厉害,下唇几乎快要被她咬出血来,眼睛酸红得厉害。

又一阵沉默,她才勉强挤出声音问道:“那你呢?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你会爱我吗?”

云羿谆在沉默半晌过后只是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睡吧!”

深夜就像无色的毒药,茶毒着深情人的灵魂,云羿谆苏亦芙一夜未眠,睁着眼睛到天亮。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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