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岁月走过

岁月走过，人已离去，桃花照开。...







她嫁过来的那天，屋门前的那棵桃树桃花开得妖娆。四爷爷的眼里，她开得比桃花绚烂，17岁的脸庞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关于四奶奶的一切都是奶奶讲述的，在我的印象中四奶奶应该一笑嫣然，然后是一阵桃花的暗香。奶奶家里那一张四奶奶唯一的照片里，四奶奶一身素衣如桃花般寂寂地开放，眼底却有着化不开的愁。我站在断墙颓垣之间，努力地寻找当年富甲一方的痕迹与那阵桃花的幽香。忽然想起那句“岁月在墙上剥落”，岁月走过，带走了曾经的辉煌与幽香，留下了满地的寂寥与颓败。

在奶奶的描述中，四爷爷属于花花公子一类。四奶奶嫁过来的两个月后，四爷爷回家的次数已经少到可怜。四奶奶村口眺望的身影倒给小村增添了一道风景，集整个家族宠爱于一身的四爷爷还不知道什么叫“怜取眼前人”。最后一片桃花落下的时候，四爷爷彻底地走了。四奶奶坐在院子的中间，眼泪淹没了所有的花瓣。四爷爷是因为一时“好奇”随着国民党逃跑队伍跑到了台湾。无论四爷爷是否真的想走，海峡两岸从此隔成两个世界。

我不知道四爷爷是否站在海边想过他的家乡，他的家人，还有那如桃花般的四奶奶。奶奶说，四爷爷走后，院子里的桃花再也没有开过，四奶奶再也没有笑过。即使四爷爷死了，所有的世俗、贞节、道德都不会允许四奶奶再嫁，更何况四爷爷没死。之所以知道四爷爷没死，是因为四奶奶在村口眺望了两年之后终于等来了一封一年前的信，我无法想象那封信是经过怎样的波折传到四奶奶手中的，唯一知道的是四奶奶一笑嫣然的模样羞红了晚霞。信的大致内容是说，四爷爷在那边很好，让四奶奶等他，他终会回去的。

我不知道这个“等”字给四奶奶带来了多大活下去的勇气和包含了四奶奶多少血泪。四奶奶的公婆相继去世，四奶奶的微笑也羞红不了晚霞了，大宅子破了之后再也没有修过，岁月走过，带走了四奶奶一生的期待。四奶奶最终没有等到看她盛开、在没有凋落之前便走了的四爷爷。奶奶说，四奶奶走的时候，几十年没开的桃花又开了。四奶奶是含笑离开世界的，或许她高兴，她在四爷爷心中永远是17岁的妖娆。

海峡两岸通航之后，四爷爷站在桃树前，桃花早已随着暗香飘然远去。

听奶奶说，四爷爷在台湾那边早已儿孙满堂。我终于懂了，四奶奶离去满树灿烂的桃花为何开放。我突然希望没有天堂，没有灵魂，这样四奶奶就不会知道，她一生的等待在海峡那边早已烟消云散。她一生的悲哀四爷爷不会理解，就像四爷爷不会理解，为何桃花与古宅会在一夜之间枯败。

我一直在想，如果四奶奶生命中没有四爷爷走过，那棵桃树下，没有四奶奶走过，从17岁到70岁是否一直都灿若桃花。我不会知道，岁月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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