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叫《权力的儿戏》

《权力的游戏》最终季就是个笑话。那种衰朽的、乏味的、冗长的笑话，被一种自以为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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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味》

（注：以下涉及剧透）

《权力的游戏》最终季就是个笑话。那种衰朽的、乏味的、冗长的笑话，被一种自以为威风八面的气焰帮衬着，连谈笑者都以为自己要鸡犬升天。

结果是，史诗成了屎尸，臭不可耐，死而不僵。

回看《权力的游戏》的征程，从2011年4月17日播出后，一直冲着神剧的巅峰攀爬，再多顶级荣誉加身，都让人觉得够不上那万千宠爱。但第六季结束后，后两季统共15集的终章拖拖拉拉扯了3年，不过是在展示教科书式的灾难收尾。

乱写一通的编剧戴维·贝尼奥夫和D·B·威斯，由此被无数剧迷视为那年裸体游街的瑟曦，唯独不绝于耳的“耻辱”骂声长相伴。这部剧极其可悲的一点是，那些花了多年时间精心打磨的角色，竟然得不到一个体面的结局。

这里说的体面，并非指他们的下场必须是辉煌的，光鲜的，或者至少是温柔的。

《权力的游戏》在骨子里，不会盲目满足伪粉对于所谓完美结局的渴求。而熟悉剧集调性的观众，早就在里面看淡了角色的生死。

没有人能够顶着主角光环横冲直撞，于是生死输赢才会有那么多刺激与兴叹，于是哪怕是死在野猪嘴下，马桶座上，都能带给人强烈的冲击，不只是死法与身份的反差，还有荒唐命运对壮志、野心或是希望的无常嘲弄。

但距离那种奇巧的设计，第八季何止是渐行渐远？众多角色的故事线收束得如此仓促、滑稽、无趣，仿佛让他们苟活至今，只是为了丢人现眼。

“龙妈”丹妮莉丝这一路浴火重生，披荆斩棘，终于坐拥精兵，深得人心。如今不远万里来到北境，还不惜以惨重代价投身于众人与夜王的生死大战中。

她被塑造成解放者的象征与明君的希望，但偏偏难逃家族宿命的疯癫，当君临城敲响投降的钟声，她依然愤怒地用龙焰屠城。

其实屠城不是一件不可理解——这与站在人性、民生角度的“不可原谅”是两码事——的事情，而且可以对极权与集权进行一次非常有意义的推演。

但是龙妈的转变缺少足够细腻、清晰的合理铺垫，显得仅仅因为接连失去左膀右臂，一个成熟的王者就变得毫无理智。

非但催动她走向极端的悲剧还不够冲击力，即便是她反复提及自己在北境没有感受到“爱”——包括民众的爱戴与乔恩·雪诺的情爱——也被编剧置若罔闻。

更崩坏的地方，是让雪诺在铁王座前，一面假惺惺地吻着她，一面无情地刺出致命一剑。向来代表正义与良知的雪诺，用了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法，残杀自己的爱人。

这一幕太过于突兀，直接造成雪诺的形象只剩下迷茫与虚伪。编剧认为给足了雪诺思考、权衡的时间，但其实不过是仓促地让这个优柔寡断的将士撞入所谓的结局。

他们以为这是震撼，其实这是败兴。观众可以接受英雄转性，可以接受悲剧收场，但很难接受突如其来的丧心病狂。就像是突然把人物的灵魂、秉性全都抽干，只丢下一个木偶式的走卒，还巴望能够引起共振。

连带着被拖垮的重要角色还有“小恶魔”提利昂。这个目睹过种种不公，却在玩世不恭底下怀揣大爱与大义的人物，竟在最后沦为一个胡混、盲信、倒戈的小丑，仿佛最初的噩梦成了真。

身为女王之手，才智过人的小恶魔近来没有给龙妈出过像样的点子，而他对瑟曦的盲目信任已经引发了不必要的内讧，对雪诺的策反更是显得儿戏、白眼。

就跟曾经引起七国纷争的“小指头”，情报网密如蛛丝的“八爪蜘蛛”一样，智商直线下降。而《权力的游戏》日渐背离初衷，只敢在战争与奇幻领域撒野，再也无法在权术上叫人折服。

其他有看点的精彩角色，基本上都在第八季落水。

大起大落过的瑟曦被视作龙妈最强的敌手，而且承担了夜王死后剧集重振权力纷争大戏的重担，结果坐收渔利的戏码不过是为了衬托她的盲目自大，当剧集给予龙妈开挂的畅通机会后，瑟曦成了一个冥顽不灵的摆设。

所有人都在等反转，可连基本的抗衡都达不到。最终她等来詹姆，一个背负弑君者骂名多年却总算在第七季站成英雄的男人，顶着骗炮的丑态来实现变味的真爱。

情感的摇摆毫无章法，本季第二集给“美人”布蕾妮册封骑士的美好片段被突兀的抉择彻底玷污。

哪怕是这些年同样浓墨重彩表现过不同成长的狼家孩子，也遭遇了败笔。珊莎从小小鸟扑扇成黑凤凰，腹黑的权谋在这季却只落到对救星龙妈横眉竖眼的挑刺上。

成为三眼神鸦的布兰一直强调自己无欲无求，结果被小恶魔提名封王后，一句白莲花式的“不然你以为我撑到现在是为了什么”，再名正言顺都会败尽好感。

幸好本季MVP艾丽娅在多年奇功上再下一城，哪怕最后性情与定位都起了雾，好歹刺杀夜王的光芒足够护送她多撑三集。

要知道整个第八季，即便是龙设都可以被毁坏。眼见自己的母亲被雪诺刺杀在地，有着充足理由先杀凶手的它却只是烧掉了铁王座。这一段可以解释出许多深意，但是，它丧失了最基本的智慧与性灵。

它不杀雪诺，毫无道理。但它杀雪诺，大结局又少了一道推力。编剧在最开始，就不该让龙看到这一切，因为他们没有本事把一个两难的场面写好。

重要的角色尚且如此，小角色更不用说。面对曾经陪伴大家多年的他们，最后就连说声喜爱、欣赏，都尴尬了。

故事落下帷幕，蓦然发现，当年早早离场的角色能够死得其所，原来已是大幸。

人设基本上全线崩塌，中途少不了被生硬的转变给拖累，反过来，多处剧情硬伤也让权力的游戏变成权力的猴戏，甚至儿戏。

因为时间没了。而需要时间栽培的节奏、内涵、格调、风骨，也全都没了。

乔治·马丁构建的世界很庞大，盘根交错，有无数的故事和映射可以延续，而HBO也愿意给足资金、时间与自由去成就这部传奇。但是身兼制片人、导演、编剧多职的贝尼奥夫和威斯竟然觉得区区几集就能妥善收拢。

之前六季，很多人都在发散的故事线上稳打稳扎，把自己所代表的阶层与立场、所指涉的现代意义给讲好。但第七季被调侃为“随意门”的步调，加速了人物之间的互动，代价却是在时空的脱节上，任逻辑与人物的成长轨迹也都脱节了。

第八季后三集更是变本加厉。铺垫多时的夜王及其兵团当然可以有更多的故事可讲，但既然篇幅不多，尽快收束，把人物归还真正的权力的游戏，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奈何一到正题上，编剧就加速曝光了自己的浅薄。

因此，在故事还不该草草收尾的时候，观众只会觉得编剧像是在马戏团里踹着角色，让他们赶紧完成一个又一个指定动作，不再介意，更不去考量是否合乎逻辑与个性。

很多能够发挥余热的情节弃之不用。贪恋的一些桥段，却又是用来彰显低智的。

譬如雪诺杀死龙妈后，就像跟夜王大战的那晚一样，再次顶着主角光环的余温，毫无技术含量地瞪着龙，全身心地散发愚蠢的气息。

然后镜头迅速切换，包括失踪人口在内的王公贵族齐聚一堂，毫无张力地商量事务。小恶魔身为阶下囚，最后几季的智慧都用在转移他们注意力身上，一个选王的建议就能让所有人露出丑态，可谓不费吹灰之力。

雪诺是他用进废退的棋子，于是他挑了布兰，维特斯洛上历经明争暗斗的一群幸存者听到那句狼心狗肺的回应后，毫无血性地集体拥抱了这一决定。反正民主是拿来群嘲的，而二丫的刺客技术，都能成为钳制思想碰撞的古怪势力。

编剧还能在有限的篇幅里，把无聊当有趣。

那个御前会议不过是把相对有人气的角色放在一起打打嘴炮，仿佛妓院的讨论能够激发大家对于昔日真性情的怀缅。其实到了最后疲软的章节，被耗光耐性与温慈的观众已经没有兴致去领会那些细枝末节的所谓幽默了。

而当我们回想这个故事激情四射、神秘诡谲的征程，能想起曾有那么多草蛇灰线，可以从暗涌变成激流。乔治·马丁的才情能够驱动百代七国碰撞出无数冰与火之歌，但没有他的神韵之后，角色渐渐如同被夜王统治的傀儡，失去了行动力与方向感。

一切勾连、伏笔，就像是瓦里斯临死前装模作样写下的密件，早被主创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对不起这部被那么多剧迷深深眷恋的剧集，对不起角色们在这些年经受的磨难，也对不起原著作者藏在里面的历史观、世界观以及自由、平等、爱。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权力的游戏》发展到中后期，整体上，女性角色的趣味性与亮眼度其实超越了男性角色。

二丫、布蕾妮、“老玫瑰”与“小玫瑰”、多恩的艾拉莉亚及女儿们、铁群岛的雅拉、“红袍女”、野人“火吻”、“小熊女”等等角色都极富色彩，而龙妈、瑟曦和珊莎更被视作坐上铁王座的绝对人选，她们的斗争本该是极大的看点。

可当她们在最后被弄傻、整疯、边缘化后，故事覆水难收地冲向了全面平庸。而原本对男权的理智批判，也都随着女性思想、平等理念给冲刷殆尽。

至于民主、集权与极权的思考，历史的重复与借鉴，欲望与理想的挣扎，生命的终极奥义等等，更是无暇顾及。

这样一想，这一季频频出现的穿帮镜头，都已经算是仁慈的小错了。

再想第八季第二集，大战前夕，所有人面对未知的死亡，逐渐走向一种超然，因此彼此之间的互动，充满了同仇敌忾的豪情甚至大关爱。列国纷争、人心涣散那么多年，这种曙光照在尾声，格局提升了。

等到第三集打破阵营与你我身份的大战开篇，《权力的游戏》已经完成了超越。只是最后三集，把好不容易稍微扶起的剧情，又狠狠地踩到水面之下。

而如今一切终了，无论曾经有再多的热血和情怀，也只能饮恨放逐。又或许只好祈愿，这场行为艺术不过是马丁老爷子续作的最强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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