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期读书① 何怀宏:能在边缘处境坚守人的义务就是英雄

 

有些东西一定要写下来,要牢牢记住。...

在这个漫长难熬的,特殊假期,每个人都时刻关注着疫情,的变化。现代医学的飞速进步,一度让人产生“人类已经战胜,古老的传染病”的错觉,但正如美国细菌学家汉斯·辛瑟尔所警示的:“只要人类的愚蠢和,残暴给传染病一个机会,它们就会乘虚而入,重整旗鼓。”

面对疫情,恐慌和焦虑是人类,出于本能的应激反应,也是人体必要的自我防御。这场全民皆兵的攻坚“战疫”究竟还要打多久,至今无从研判,我们或主动或被,动地隔离在家中,接受着各种疫情信息,的轰炸,若非专业的医疗,和科研人员,不免有爱莫能助之感。

但其实,我们至少可以做两件事情:一是对这个历史性时刻,进行记录,把每天的日常见闻和,思考写下来,这些文字拼贴在一起将会,是此次疫情的全景纪实,它们不仅能为当前的疫情防控,提供有效信息,更能为历史提供一份,有价值的底稿;二是可以到书籍和电影等,艺术作品中,寻求必要的智慧和心灵,的安顿,让我们能更从容,地应对此时的困境。

在接下来一段时期,新京报文化频道将采访,一批作家、学者、艺术家,请他们谈谈自己在,疫情期间的工作和生活,以及他们的阅读和思考。这些采访将记录下这个特殊,的历史时刻,知识分子群体的生活、心理和文化状态,他们未必都能为疫情的,控制提供良策,但在对一些事关宏旨的时代议题的反思和,人们心灵的安顿自处上,他们将提供有益的思考或一份,可参考的书单、影单。

第一期我们采访到的是北京大学,哲学系何怀宏教授,他撰写过《良心论:传统良知的社会转化》《底线伦理》,也是《沉思录》《正义论》等经典名著的译者。从事伦理学和,道德哲学研究数十年,他在疫情中首先关注,的是人类对待动物的伦理问题,疫情暴发不久后,他便以《野生动物的报复》为题撰写了反思文章。

春节期间,他再度拿起加缪的《鼠疫》,并重审灾难中的,责任与信仰问题。他认为,“加缪的倾向是不太赞成过于,理想化的高调,无论那是追求英雄主义、爱情至上还是宗教信仰……能够在一种边缘处境中坚持履行职责,和做人的义务、尊严与同情,其实也就是一个英雄。”此时此刻,被全网悼念的武汉市中心医院,李文亮医生,或许正是这种“英雄观”的最佳诠释。

采写 | 新京报记者徐学勤


何怀宏: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伦理学、人生哲学、社会史等领域的研究。著有《生命的沉思──,帕斯卡尔评述》《契约伦理与社会正义──罗尔斯正义论,中的历史与理性》《良心论:传统良知的社会转化》《世袭社会及其解体─,─中国历史上的春秋时代》《底线伦理》《道德·上帝与人》《独立知识分子》等,译有《沉思录》《正义论》《道德箴言录》等。
01
重审灾难中的责任与信仰问题


新京报:这个春节假期,你是怎么度过的?每天的生活、读书和写作是如何安排的?

何怀宏:和往常没有什么变化,原先也基本是“宅”在家里。白天读书写作,也上上网。晚上看看闲书或电影。每天还是会照旧出去,到空旷处走走。

新京报:春节假期在读什么书?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选择这些书?

何怀宏:除了读一些原先计划中,的书,又重读了加缪的《鼠疫》。这是我第四次读这部作品,它让我思考突发灾难,中的责任与信仰问题。作者的倾向是不太,赞成过于理想化的高调,无论那是追求英雄主义、爱情至上还是宗教信仰,他强调的是一种突然“被卷入的情境”中的诚实面对和职责所系,是日常的劳作和抗击。但是,能够在一种边缘处境中坚持履行职责,和做人的义务、尊严与同情,其实也就是一个英雄了。

作者也不认为最后就是人,战胜了鼠疫——鼠疫是自己退走的,但是,在心力交瘁中依然做好自己,的本分,也是闪现出人性的光辉了。他还是坚信,在人的内心里,值得赞赏的东西总归还是,比应该唾弃的东西要多。但事过境迁,人可能就会忘记,灾难及其原因,“鼠疫”很可能再回来,所以,有些东西一定要写下来,要牢牢记住。

《鼠疫》(法)阿尔贝·加缪著,李玉民译
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年3月版


新京报:春节期间看了什么电影,或电视剧?为什么选择这些影片?

何怀宏:看了电影《日本沉没》,但和很多年前看过的小,说似有些不同,我对当年书里里面写到的坚决不肯离开日本列岛的元老级人物的,镇定与悲哀有过深刻的印象。他们愿意把,年轻人送出去避难,自己则和自己所爱的,东西一起毁灭,或者说,还有愿让死和生,一样绚烂吧,就像飘落的樱花一样。这当然是个人的选择,但和民族性大概,也有点关系。

新京报:最近是否在写作或翻译,什么作品?在这个特殊时期,做这项工作是否有,何特殊(何特殊)感受?

何怀宏:写了两篇与这次,新冠肺炎疫情有关的短文,一篇是《野生动物的报复》,一篇是《让同胞之情落到实处》。前一篇是和这次疫情暴发,的原因有关,是试图代入动物的立场,以一种拟人的方式对,人类发出警告,不免有一些悲愤。后一篇则是因为对这次事件中看到的一些,地方性的歧视和排斥有感而发、心情则是有些悲凉,我们不是最讲爱国主义,的吗?到真正需要同胞内部团结、互伸援手的时候,为什么却变成了歧视,和排斥?我希望同胞情谊能,落到实处,能落实到我们,身边具体的个人。

《正义论》(美)约翰·罗尔斯,何怀宏、何包钢、廖申白译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年8月版
02
希望能从痛感中产生改革的力量

新京报:你对疫情有持续关注吗?是否有做日常的记录,和观察?

何怀宏:每天都会关注涌,来的各种消息,当然也会分辨,也会随手写下一些感想,但并无有规律,的记录和观察。

新京报:对于此次疫情的,暴发和应对,你认为最需要反思的,是什么问题?有何政策建议?

何怀宏:这件发生在春节期间,波及全国的大事件,肯定需要我们认真,反思和吸取教训。有些问题是暴露,得很明显的,有些则还需要通过问责调查与,沉淀思考去发现。听到最早预警的一位,医生李文亮的死讯,我深感悲哀和痛惜。他说:“一个健康的社会不该只有,一种声音”。也许只是到这样的,生死关头,对这句话才能有,一种全民的痛感。我希望从这种痛感中,能够产生出改革的力量和举措,不仅恢复健康的肌体,也促成一个健康的社会。



《良心论:传统良知的社会转化》何怀宏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3月版

至于当前的政策建议,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只能从观念方向上(方向上),提一点意见:希望能同时注意全面兼顾,和抓住重点。重点自然是武汉、湖北各县市和其他,疫情严重的地方,要迅速采取措施让所有,患者和疑似患者都能够得到确认、收治和隔离,而不是像武汉封城,之后前十来天那样,病患求医无门、交叉感染。“兼顾”是说全国疫情不那么严重,的大多数地方,除了防范,也要迅速恢复比较,正常的经济秩序和生产,乃至为争取后面的经济反弹努力做好,准备和促进工作。“非典”过去十七年了,有一些错误我们不要让,它成为“典范”,有一些经验和优势,则可以继续发扬。

作者 | 徐学勤
内容编辑 | 徐伟
值班编辑 | 高贵兵
校对 | 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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