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江:我眼中的狮子纪念碑

 

孙长江,哈尔滨第三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黑龙江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散文诗学会会员,《演讲与口才》杂志的特约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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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长江:我眼中的狮子纪念碑





 我眼中的狮子纪念碑

我是傍晚时分,来到瑞士的蜜月小镇卢塞恩的。进入小镇,便看见一片阔大的水面,在微明中,闪着粼粼波光。我甚至已经挎好了照相机,站起身来,准备冲下车去,“大块”镜头之“朵颐”了。可我们的车子却在这时拐进了一条落满了红红黄黄紫紫枫叶的小街,再一拐,就来到了一块巨大山岩前。没等我们的导游菲利普开始介绍,我已经知道我终于来到了只要到了卢塞恩就不得不到的狮子纪念碑。

在这个世界上,纪念碑多得是,因为这个世界该纪念的东西太多。一般情况下,我是绝不会有意去参谒诸如纪念碑,抑或什么纪念堂的;最多也只是在远处望一下,以表示我来过了。当然,如果到了美国,林肯纪念堂我是一定要去的,就像初到北京时,我费尽周折也一定要先去看看已经被那些整天在嘴里哼哼着“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的新生代们鄙弃的鲁迅先生的故居一样。

但狮子纪念碑,我是要看的,而且还要好好看一看。

它不是竖立在地上的一块石头,也不是人工用砖头用石块垒砌起来的一个柱子,或方形,或圆形,或棱形的那种,要么高的必须仰视,要么低到一定得垂视……它就是一整面崖壁,刀削过一般,从望不到顶的山上,一直到浸入在深潭之中的崖底,陡立着,几乎看不到半点人为的痕迹,自自然然的一面崖壁,古拙中凝固着哀婉的沧桑,朴质中潜入了历史的叹息。这就是狮子纪念碑的底色与底蕴吧。狮子纪念碑,当然离不开它的主角——狮子了。但这狮子,却不是一头威武雄壮,啸傲山林的狮子,而是一头濒死的狮子,侧卧在陡峭崖壁上雕凿出来的洞穴中。用不着有人提醒,没有什么人会看不到,在这头狮子的身上,有一支折断的长矛,斜插着穿透了它的左肋,矛尖断落在了狮子右边的头旁,矛尖的前边则是一副刻有瑞士国徽的盾牌。也用不着有人提示,稍细心一点,你都会发现,那狮子,有一条长而有力的尾巴,仿佛就在我们看着它时刚刚还抽搐了一下,便僵硬地环绕在了它的身前。狮子到底有没有表情,先前,我是不知道的,但眼前的这头狮子,却一脸的哀伤、绝望与凄婉,哀伤到你甚至都不敢多看上一眼,因为没有谁能经受得住这样的表情带给你的心灵震颤;绝望到你会不自觉地想到英雄末路,想到如果再给它一口气,它都不会瘫软到等着气绝的一刻;太凄婉了,凄婉到就像你双拳紧握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带着无尽的哀痛怅惘绝望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一样,你知道,从这一刻起,你失去了最后的勇气。

据说这狮子纪念碑是由一位叫做伯特尔?托伐尔德的丹麦雕塑大师雕刻而成的。我很想知道,雕出这样一座被美国作家马克?吐温赞之为“世界上最哀伤、最感人”的雕像,那位丹麦人究竟用掉了多少时间;我更想知道,伯特尔?托伐尔德为什么独独选中了狮子来隐喻自己要歌泣要祭奠要纪念的对象;我还想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哪些国家多多少少都与狮子发生过关系呢?

中国,曾经被拿破仑说成是“一只沉睡的狮子”,并且他还预言道,这狮子“一旦觉醒,将会震惊世界”;于是便有中国的无聊学者蹦出来“考证”说,拿破仑压根就没说过,于是就又有另一拨更无聊的中国学者跳出来起开了哄,说拿破仑说过,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时间地点乃至氛围,都说得好像他就是拿破仑的私人医生奥米拉似的……依我看,管它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别太较真了,反正人家说的是狮子,是狮子就行,狮子,即便是睡着了的狮子也比精精神神醒着的猫强;只是,这狮子沉睡的时间太长了点,未免叫人着急……威尼斯,到处是狮子,而且都是长了翅膀的,据说是因为圣马可的干尸,包括圣马可的坐骑——飞狮,被威尼斯的两个富商从亚历山大港偷运回了威尼斯,现在还安放在圣马可教堂里;也别管这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了,反正,眼下的威尼斯繁荣着哪!莫非在伯特尔?托伐尔德的心中,瑞士也是一头雄狮,由于种种原因,受伤了,于是躲进了一个人迹罕至的洞窟,默默地疗伤来了?那它的脸上为何看不到半点威武刚毅不屈的神情,反倒是……想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是:它的痛是刻骨的,是无法掩饰的,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隐秘的洞窟里,那飞狮一定认为,没有谁会看到它英雄泪雨的凄怆才如此的吧!

但,我看到了,看到了飘零着血样枫叶的潭水之上,刀劈斧削般的崖壁下方,正有一头濒死却又永远不会死去正在吞咽着大哀的雄狮,静静地,默默地侧卧在洞穴中……

是的,瑞士曾经很穷,穷得只能靠大量“出口”雇佣兵,来维持国计。但我们却从来没听到过瑞士人叫喊过什么,一如狮子纪念碑那口洞穴中的那头受了伤的濒死的狮子一样,不哀嚎,不发誓,而是默默地忍受着煎熬,终于,它——狮子走出了山洞,在它能够重新昂扬雄风的时候,惊呆了整个世界!

是的,瑞士的雇佣兵,很勇敢,很无畏,很忠诚,也很洒脱;即便富有到了今天,这勇敢,这无畏,这忠诚,这洒脱,也一点没有褪色。这一点,我在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外,就有过感动。101个卫士,全是瑞士“帅哥”,他们长年累月一丝不苟地守卫着他们心中的信仰,没有工资,没有福利,没有……什么也没有,不用“征”,不用“招”,更不要说“逼迫”了,但他们甘之如饴,任劳任怨,他们在寂寞中咀嚼神圣,品味快乐……且不管这信仰如何,但我以为有信仰总比没信仰好;信神,不好,但总比信仰鬼魅信仰魍魉要强;尤其是他们为了并非什么力量蛮横地强加给自己的一个信仰,啥都豁得出去的这个劲儿,就够我们这些满脑子似乎塞满了信仰其实怀疑着、嘀咕着一切的中国人揣摩上一阵子了。是的,786个瑞士雇佣兵,死在了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杜乐舍宫里,确实有些不值。人家老路易家的事,用得着你管吗?管,也行,但也别管得太那么“像模像样”,至于连小命都搭上了。想想,人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时,想过要赏一杯白马庄、佳利酿给你吗?按照礼尚往来的游戏规则,主子出事了,你比划比划就得了,也没什么对不住人家的地方啊!

但,他们还是走了。走得悲壮,更悲惨。

狮子纪念碑,到底是在纪念什么呢?纪念786条生命悲惨的死,还是在纪念这悲惨的死中毕竟还隐蕴着某种可歌可泣的悲壮呢?没有人告诉我,只是潭边的那棵红枫树上,又飘下来两片血样的叶子,落到了深潭中,打了一个踅后,静静地浮在了水面上。

2013年12月1日 写于卢塞恩天鹅湖畔

2014年1月27日 整理于北京家中西窗下

本文为作者原创首发



孙长江简介

孙长江,哈尔滨第三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黑龙江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散文诗学会会员,《演讲与口才》杂志的特约顾问。退休前,曾是哈尔滨《新晚报》、《广播电视周报》、《学子》杂志的特约撰人,《作文通讯》的特约编委。曾出版过《跟我学写作文》《轻轻松松走进作文天地》《精品作文名师点评》等二十余部专着。小说集有《遗落在荒原上的记忆》《温暖的眼睛》等,曾经在国内和台湾发表过《台湾一路行》《有支曲子热我青衫湿》《年轻真好》等上百篇散文,还在许多报纸上发表过诗歌,如《幸福》《收藏》《洗衣曲》《虹之遐想》等几十首。

现已退休,定居在北京,每天仍在孜孜矻矻地写着他在当老师的三十年里无法完成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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