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式化动作,写实还是写意?

 

为何空空舞台,道具简单,但就是演员的做,就能表现出活泼的场景、快速的节奏、紧张的气氛、深度的心理和鲜明的性格呢?...



发一些偏戏曲艺术鉴赏类的文章。

看《程砚秋文集》,说到戏曲的四功五法,四功是指唱、念、做、打,五法是什么,什么身、心、眼的,因为和本篇无关,就不细细说了。再回忆自己看得不多的戏啊,理论联系一下实际,对这个做,倒是有了一点的感触。



做,就我狭隘的理解呢,戏曲中间许多的程式化动作都为做。比如说,武将上来的开场起霸,那就是做。黄裳老先生说杨小楼的起霸,那就是一绝——喧嚣的台下立马寂静一片。当然,本文中呢,论述的重点也不在于在比较静态的开场亮相动作。

这里想说的,是一些程式化的做,居然能表达出活泼的场景、快速的节奏、紧张的气氛、深度的心理和鲜明的性格。在初学戏曲知识时,骆正老先生说到戏曲的特点,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虚拟化的动作。戏曲是写意的艺术,在于此。所以能两三人百万兵,三两步,走遍千山万水。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等我看书到现在,看戏到现在,却有了些别的体会。



这写意,原来却出自于写实。为何空空舞台,道具简单,但就是演员的做,就能表现出活泼的场景、快速的节奏、紧张的气氛、深度的心理和鲜明的性格呢?真为我国的艺术感到骄傲啊。就以我自己看到的深有体会的《挑滑车》来说,高宠挑滑车力竭时,跨一字做着,那一次次的尽量起立,那虚拟的拉马起立的动作——几番努力,张力十足。看到这样的表演,任何一个有些想象力和同情力的人,眼前看到的那个高宠都毫无疑问是一个倔强、勇猛式的人物。这样的动作可谓程式化,然而这样的程式化动作岂不是也来源于那力竭将亡却又心有不甘的写实性人物么?

看黄裳的《旧戏新评》,里头描述的几段的做,印象深刻,不由得要摘录如下:

《风痕记》(程砚秋)

穿了青衫白袖的赵锦堂随了风神的回旋而驰骤、扑跌、长袖如雪,随风飘举、疾走如飞,我以为这应当也是中国舞剧中的菁英。

——活泼泼的场景就在眼前,这样的做如果不是好好想了在风中的行走,是不能做出来的。



《回荆州》私逃一幕

那只是两面杏黄色的旗子,画车轮状,孙夫人“坐”在中间,两手扶旗,疾走如飞,与刘备、赵云回环往复,在台上团团转,边跑边唱,是很美的场面。孙夫人所走的步子必须碎,小而圆整,不能露出所谓的狼奔的情况来,看去宛如人在车中行,这很需要一点功夫。

——紧张的气氛和快速的节奏。这一幕戏我在电视里是看过的,当时觉得步伐与唱都很急促,虽然就三个人来回车葫芦转的走,似乎也感觉到后面有追兵。虽然场景简化,但内涵更为丰厚。总觉得这程式化的动作真是一绝,也只有中国人才能创造出来——因为场景的简单,给你的想象力留出了多少的余地!



一段是曹操的马踏青苗(战宛城侯喜瑞的曹操)

台上静落落的,只剩下曹孟德一人,这时你可以看到曹孟德左手抱令旗、右手执马鞭,一个人在平原驰马,左右驰回,前进后却,马失前蹄,陷入田中,提他起来,只是一个人,一根马鞭,身段如此繁复,在金鼓齐鸣之中,可以想象古战场的风光。

——活生生的场景啊,居然给做出来了。私以为戏曲的欣赏需要许多的积累。就比如这一场景,非有想象力的人不能欣赏啊。在现代社会,戏曲的衰落也就可想而知了。哪里去找到那能欣赏繁复、曲折而内敛戏曲艺术的观众呢?这一段想象的留白,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够填充出美丽图画的。

然而这样的做,都来自于实际的生活经验和心理体验。黄氏也反对为做而做,比如说他就刻薄地说到了某些上海的武生,没事就连甩几十个旋子,让看客头晕而不知道为何,这就是显得轻佻而不能显示人物本身的性格特征。可见,写意的确是出于写实。无写实根本支持的写意只是噱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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