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去世界看一看

 

这不是爱情吧,我们那时什么也不懂,就是单纯的对一个人好,可能是喜欢看他笑,可能是喜欢看他笑时也会笑的自己。这就是爱情吧,谁能在那个最好的年纪那么满脑子都是你,在你犯错了时候也不会生气。...





最近太忙,取消了所有的活动,基本上关闭了所有的对外渠道,穿着衬衫和西裤,单位和家两点一线,枯燥又简单。清晨六点半起床,晚上七点半到家,中午休息一个小时,忙到没有一点闲暇去整理思绪。写了很多意识形态的字眼,“壮士断腕”“刮骨疗伤”“流血牺牲”等,一个个竖着旗帜,喊着口号,仿佛能看到一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运动。

什么都可以解释为一场运动。那年张老师站在操场的杨树下告诉我,想去世界的各个角落看看,盛夏的滚烫带着蝉鸣,有一缕温度如蒸汽的风从她的耳根吹过,我闻到了香皂和沐浴液的味道,夹杂着青春期女孩特有的体香。去世界的各个角落看看,成了我们在13岁时运动的宣言。

13岁是个特殊的年纪。开始变声,喉结开始突起,能感受到胡须顶破皮肤的刺痛。那时男孩最流行的还是分头,长的帅一点的留着中分,四六、三七、二八,颜值是依次降低的,至于后来出现的毛寸,一般都是学校里一些有头有脸的“大哥”才能驾驭的。

留中分头是有技巧的,从头顶到前额分开一条笔直的线,两边等分,用啫喱水固定,当然啫喱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用得起的,所以大部分人都是用自来水定型,自来水的稳定性不高,所以经常能在下课后看到一排一排的男孩子抢占水龙头,把已经弥合的发迹重新分开,动作要领是中指弯曲,一遍一遍的把头发往两侧分开,一般要持续几十次。

那时候我是留着中分的,不是我对自己的颜值自信,而是我的头发自身为具备的天赋,不用一遍遍的用水湿润,自然而然的就是中分。张老师说她不喜欢我中分,感觉像是一个带着皇军在村里烧杀抢掠、调戏妇女的汉奸。她趴在课桌上,阳光吻着她的发梢,课本偶尔会遮住她的眼睛,粉笔的碎屑在阳光的痕迹里熙熙攘攘,她用手拨弄着我的头发,说要从民族罪人的行列里把我解救出来。

其实张老师是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给她起的称谓,她并不喜欢。她开了一家美容院,嫁给了一个江南的男人,有了一家可爱的小宝宝,经常出去旅行,每天在朋友圈里大肆炫耀,好像故意让我看见。我给她起名张老师,与其说是调侃和玩笑,不如说是真的嫉妒。

那年张老师也13岁,留着短头发,眼睛很大。她带着牙套,张开嘴能看见钢丝和线圈,我经常开玩笑说她会把我的骨头咬断,她听完后就拿起我的手作势要咬,我故作害怕的求饶,她就开始拨弄我的头发,唰唰的响,和心跳一个频率,她笑的太甜,甜到我不敢看她翘起的嘴唇,怕走火入魔。

张老师的父母在我们镇上的医院上班,对于当时我们这些乡下的土孩子来说,镇上已经属于城市范畴,她们不用种地,不用放羊,不用只能玩一些和泥土相关的游戏,所以张老师被分到我旁边的时候,我第一次问到了一种特殊的香味,才知道洗澡除了香皂,还有一种叫沐浴露的东西。

感谢张老师,让我知道了世界上很多很多新奇的东西。她会给我讲韩国明星团体HOT,给我讲日本的天皇巨星木村拓哉,给我讲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播放的外国电影,那时候我家的电视只能收到3个台,一个中央一套,一个是单县电视台,偶尔能看到商丘电视台,但还是满屏幕的雪花和噪音。她讲的时候,我都是竖着耳朵听,好像和兰博一起穿越了热带丛林,好像自己就是流星花园的男主角,好像我就站在潮流巨星的演唱会现场,跟着他们一起高声歌唱着只有张老师才会的歌谣。

我当时不知道应该在怎么形容,后来才想到了一种幻想的生物,哆啦A梦。张老师的书包里总是藏着我没有见过的东西,每次上数学就是她不安分的时候,她会拿着一个最薄最流行的随声听在我的眼前晃,用一张明星海报挡住我的课本,有时候还会在我的耳朵边吹泡泡糖,虽然她吹泡泡糖的技术很高,但偶尔也会发生意外,破了粘在我的耳朵或者头发上,我就得和留中分的同学抢水龙头清洗,但我从没有责怪过她,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解释为我的脾气好,她非说我当时暗恋她。

张老师把耳机塞到我的耳朵里的时候,应该是下午的两点三十分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我专门抬头看了看教室前面挂着的钟表,时针和分钟差不多120度。是周杰伦的《爱在西元前》,当时他的口齿还是非常不清晰,但是我迷恋上了他的歌词,太美,或者太神秘。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没有用心听讲,讲台上的老师好像在表演哑剧,我的眼前浮现的都是些巴比伦空中花园的画面,直到现在我都在想,张老师带我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让我迷醉的不知所措的花园。

那一节课,我和张老师,一直用着一副耳机,一人一个,偷摸的躲避着老师的眼睛和同学们异样的眼光,悄悄的维系着我们的秘密。随身听很薄,粉丝的金属黏贴着我没有见过的动漫贴纸,她侧着头趴在桌子上看着我,像歌曲里唱着的底格里斯河公主,不经意间路过一片麦田,看见一个放牛的只会吹着短笛的牧童,送给他一件宫廷的乐器和五线谱。

直到现在,我都不痴迷周杰伦,我只喜欢他的《爱在西元前》,可能是迷恋丁老师那双看着我的眼睛,干净澄澈的像一湖水,我的躯体在湖里面早已溺亡,现在是灵魂在敲打着键盘。张老师应该是湖里的精灵,她穿着精美的衣服,吹着动听的号角,我不能控制自己靠近的躯体,好像这就是生命的归宿。

这还不是她最可爱的地方,她会给我带各种好吃的,对于那时候还在用粮食换票生活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唤起了我对美好的无限憧憬。她每天会带着酸奶来学校,拿出我吃饭的缸子给我分一半,不怕被笑话,我人生的第一口酸奶就是她分给我的,在入喉的那一刻,我能感受到喉咙的颤抖,胃在欢呼雀跃,甚至舌尖都在唱歌。我不能大口的喝,可能是怕被她笑话,也不能赞美,怕露出了贫穷的马脚,反正就是轻描淡写的喝着,张老师都会静静的看着我喝完,然后把剩下的一半也扔给我,说她根本不喜欢喝,迫于父母的命令不得不拿,终于有我替他分担了。我自然也不会全喝完,而是把另一半轻轻的推给她,她每次都会乖乖的喝完。

她总是在给我物色媳妇,还说怕我将来打光棍,提前下手比较好。“小凤长得还可以,就是学习差点,和你好像也不太配”“小美学习是挺好的,就是长相是不太过关,生出孩子肯定不好看,好像也不行”“我在隔壁班给你物色了一个,下课了跟我去看看”,在我的印象里,她比对了学校里所有的姑娘,最后都是不合适。她说等她长大了去世界各地看一看,总能找到一个适合我的,我问她是不是我注定打光棍了,她说还有一个人选,但是这个人还在考虑,我问是谁,她说是秘密。

这个秘密持续到了她被留级了,可能是因为她上课老是挂着个耳机,也可能是她看了太多的言情杂志,也可能是因为我喝了本来给她补充营养的酸奶。她把桌子搬走的那天我都不敢看她,不知道是怕她继续奚落我还是怕我会难过。她站了很久,好像在等我对她说话,可是我怎么也说不出来,哪怕就是一个保重的字眼,她好像眼睛红了,我听到她的哭泣,像美人鱼在月亮下的歌唱。她搬起桌子头也没回,我想我应该去送她,却没有想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低一年级的在我们对面的楼上,我们在二楼,她在一楼。她好像不听歌了,每次下课了就骑着自行车在班级的门口来回转,她把牙套摘了,头发留的更短,大喊大叫着提醒别人让路,我就趴在栏杆上,看着阳光在她的侧脸流淌,看着风吹起她的裙角,看着她放肆的大笑。她偶尔也会抬头看我一眼,但只是一眼,很快就别过头去,继续她的游戏。我想她会怨我,怨我没有和她告别,怨我没有送她,怨我听了她的歌曲,却不能体会她的心情。

在临毕业前的一个晚上,她找了一个同学来叫我,那姑娘相当泼辣,一脚踢开门,“你们班是不是有一个叫司阳的,马上到楼下,有人等你。”在大家的口哨和呼喊声中我逃出教室,生怕那个姑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让我出丑,等走下台阶,张老师就站在月光下。

我至今都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画面,她对着月光,倚着柱子,头发长了,盖住了脖子,左手腕上系着自己编织的手环,右手拿着一盒酸奶。看见我停在那里,她走过来,把酸奶放在我手上,这是我们第一次手和手的碰触,她的手很热,很软。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紫色的手环,套在我的手腕上,“听说你要去城里上学了,肯定会有大出息,以后也不用我给你找媳妇了,那你就带着我编的手环,替我去世界各地看一看。”

替她去世界看一看,我当时并没有当真,只记得当时很想抓住她的手,告诉她当时我很想送她,告诉她我每天都在看着她,告诉她我很感激她给我听得音乐,还有她分给我的酸奶,但所有的都没有做,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转身离开,熟悉的沐浴液味道开始在我的周边弥散。

我并没有完成她对我的要求,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西安,没有去过多少地方,只是看着她在空间和朋友圈里发着各种旅游照片,她越来越漂亮,穿着漂亮的衣服,拿着漂亮的包,还是塞着耳机,有时候我会给她留言,“不要带着墨镜,你的眼睛最好看”,她会给我回:“总比你的汉奸头好看”,我摸着自己早已换了的发型,原来故事已经走了好远好远。

这不是爱情吧,我们那时什么也不懂,就是单纯的对一个人好,可能是喜欢看他笑,可能是喜欢看他笑时也会笑的自己。这就是爱情吧,谁能在那个最好的年纪那么满脑子都是你,在你犯错了时候也不会生气。

看过这世界太多的姑娘百般的好,却总是感觉都不如你的笑。张老师,谢谢你,我看到过全世界,因为我看到过你。

(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张老师。微信公众号:流年与走狗,我的微信号:sy238123,客官常来(⊙o⊙)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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