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鸟(五) /陈晴川
她站定了，朝四周警惕又害羞地望望，然后把手握紧，放在胸前，眼睛微微眯起——她竟然小声地唱起歌来！她的歌声柔弱，又似乎带一丝丝的坚定。风刮着她的红色围巾，一飘一飘的。她一直小声地唱着，直到第一阵风刮起，她才停下，再用那轻盈的脚尖跑回去。...
X
叶的脚下，已经是半米深的积雪，它刚刚从巨大的恍茫中醒来。
暴风雪停了？
不知什么时候见到那个女孩的了。她踮起脚尖，走到湖边。她踏在棉被般的积雪上，竟然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一个脚印也没留下。
叶这才看清她的面貌：好似十一二岁，圆圆的脸蛋上有点发红，显得有几分腼腆。
她站定了，朝四周警惕又有点害羞地望望，然后把手握紧，放在胸前，眼睛微微眯起——她竟然小声地唱起歌来！
她的歌声是柔弱的，但又似乎带一丝丝的坚定。风刮着她的红色围巾，一飘一飘的。
她一直小声地唱着，直到她来之后的第一阵风刮起，她才停下，再用那轻盈的脚尖跑回去。
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来了，还是用一样的声音唱了那几首小曲儿。
第四天，她在唱歌时，那个男孩从湖对面的树林中走来，坐在了湖边。女孩的歌声立即停止了，唰地一下红了脸。
他坐着，对女孩说：“继续唱，你唱得很好。”
女孩则是勉强地把嘴角的肌肉往上抬了抬，然后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唱得不好。”随后就溜走了。
这一次，雪地上却留下了清晰的一条足迹。
男孩皱了皱眉，然后弯下腰，从地面上捡起许许多多的树枝，并小声感叹道：“唉……这么多树枝都……”
他没拿胶水把它们粘起来，却是在雪地里挖了个坑，埋了。
过了半晌，男孩就从背面离开了。这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那个女孩竟然又出现在叶的视线里了。她逃走后，就躲在一块大岩石后面的坑里。
但她却靠着树，从兜兜里掏出一本小本子，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她不敢在人的面前唱歌，虽然她的声音非常好。
说起青年……青年！青年在暴风雪后的四天都没有来！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叶的身后响起了轮椅的车轮压过松松软软的雪的声音。“当我没说。”叶想着。
确实是他，但他已经不再那么瘦得让人担心了，脸色也渐渐地好起来。
最让叶惊诧的是，那位青年虽然还是一句话不说，但是当他把轮椅摇到树下时，他低下头，从轮椅的袋子里翻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青年翻书时，也是从前那样一动不动，每过十几秒，就用他那纤细的手指翻一页。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显得有几分吃力。
叶的心里浮上一丝欣慰。
XI
叶最怕的事情没有发生——昨晚没有下暴风雪。日光城的暴风雪有个特性——一场暴风雪过后，有百分之七十六的几率会在过后的第五天晚上继续第二场暴风雪。还有百分之二十三是在第五天后的第五天发生第二场，最后的百分之一，就是第五天之后的第三天发生一场超强飓风。一想到这些，叶就瑟瑟发抖。它睁开眼时，女孩已经在那了。那柔弱的歌声几乎是与叶睁眼的时候同时响起的。今天她带来了一首欢快的小曲儿。
男孩好似跟女孩有一种密不可分的灵犀。女孩一响声，男孩就从北面走来了。
不过这次，那个男孩竟然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大箱子。
女孩没有望见男孩。她只是唱着那阳光的大调。一个个蹦上去的高音，就像用雨点做鼓棒，打在叫做湖面的鼓皮上；在地下的低音，却是时间沉稳的脚步声。
男孩轻轻地把黑色的大箱子放在了地上，轻轻地打开，里面出来了一个棕红色的盒子，上面还悬着四根线！
男孩把那个棕红色的盒子拿了出来，夹在脖子底下，然后从箱子里掏出一根长棍，上面绑着一簇线。
女孩唱到了间奏。她依旧闭着眼睛。直到——
男孩拉动了长棍子，另一种音乐从棕红色的盒子里传出。旋律明显跟女孩唱的一模一样。
女孩猛地回过头，当她认出是昨天碰见的那个男孩时，她尖叫了一声，逃到了树后面。
叶觉得这小俩口还蛮配。它笑了笑。
男孩也是眯着眼睛拉的。眼看着间奏就要到头了——
歌唱声又重新响起。结合得那是天衣无缝。但叶的跟前没见到女孩的影儿。
一首曲子合奏完了，男孩睁开眼，向四周望了望，女孩人呢？他疑惑地挠了挠头，把棕红色的盒子放进黑色的盒子里，靠在树下，然后自己捡树枝去了。
第六天，当女孩踏着匆匆的脚步赶来时，男孩已经在湖的旁边拉起曲子了。女孩一掉头，躲在一棵树后面，轻轻地唱起来。
唱到高潮时，女孩终于忍不住了，从树的后面钻了出来，站到了男孩的左边。
男孩转过头，朝她笑了笑。
男孩也开始转过头来，放下棕色的盒子（叶后来才听男孩说，那玩意叫“小提琴”），朝着女孩鼓着掌。
慢慢地，女孩脸上的红色渐渐退去，她慢慢，慢慢地笑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女孩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也是第一次，男孩终于跟另一个人相处这么久。
叶望见，长椅上，那位穿烟灰毛呢大衣的老人还坐着，仿佛在等待一只鸟和一片叶子的降临而挺直了腰板，准备好了一个宽阔而平坦的双肩。而另一棵树下，青年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些鼓掌欢呼着的观众，慢慢地，他的嘴角往上扬了……
（陈晴川 实验小学 六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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