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散忆（一）

父亲是五个月前的今日走的，但不知具体时辰；母亲找到父亲时，他已倒在家门口。思念大抵是会转移的。祖母走时，我哭...

父亲是五个月前的今日走的，但不知具体时辰；母亲找到父亲时，他已倒在家门口。

思念大抵是会转移的。祖母走时，我哭得呼天抢地，在以后的日子常常一人落泪；而父亲走了，当我给父亲穿上寿衣时，才知道什么是今生最大的痛。我俯下身子第一次亲吻父亲，我在他的脸颊上不知亲吻了多少遍，而父亲安详地闭着双目，嘴略略张开。人死后会有灵魂吗？也许会有的，我终于明白祥林嫂为何思考灵魂有无的问题了。父亲走后的日子，我几乎天天都会想他，他也多次来到我的梦里。



父亲爱抽烟、喝酒，而我常常因之对父亲发怒，有时父亲很忧郁地走开，一个人静静地蹲着，正因如此，父亲不愿跟我住在城里，喜欢一人在老家过他自由的生活。对他来说，有一口烟抽，一口酒喝，便很惬意了，毕竟他的孩子都成家立业。如今想来，能满足老人家最小的心愿，便是最大的孝顺。

最近我很颓废，我不敢见跟父亲年纪相仿的人，我怕太想父亲，那种痛苦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有时，我只想睡觉，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干。

史铁生说，死亡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死亡，其实并不可怕，但对生者来说，不是节日。突然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将给亲人以及爱我的人带来怎样的痛苦？我不敢想象。所以，人活着，哪怕是苟活着，也绝非个人之事。



生命是可以延续的。我喜欢这样的话。父亲走了，但至少我流着他的血液，他的孙子也照样遗传了他的血统，想到这里我的心才稍稍减轻疼痛。我的声音跟父亲有点像，尤其是哈哈大笑时，大概我的喉结与父亲的太相似——外凸很明显；我的牙齿也像父亲的，门牙大大的，父亲曾说这样的牙齿有助于吃西瓜，轻轻咬一口就是一大块，所以平常我吃西瓜比别人要快，这得益于父亲的遗传。

同事常常夸我演讲水平高，这得感谢父亲。记得小时候父亲常常跟讲故事，父亲记忆力很惊人，只要他看过的书他都能记起来，三国、水浒的故事他会顺手拈来，并且还津津有味地讲给我听。他讲故事，喜欢卖关子，等你想知道结果时，他偏偏不说。讲到起劲时，他会咽下口水，声音特别响，然后停顿一下，再慢慢告诉你，最后他会哈哈大笑几声，眉毛也随着竖起来，他那不长的眉毛倒是极好看。正因如此，我对演讲比较敏感。父亲还跟我说，讲话的时候，要注意表情，手势也很重要，他时不时会模仿电影演员的表情示范给我看，父亲应该是不懂演讲的，而他所讲的这些很专业。

2013年12月14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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