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卷电影胶片等于一枚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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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omie Stott
翻译：Jet
校稿：想学口译的疯子Emma

硝酸酯电影胶片，或者说赛璐珞胶片，是电影《公民凯恩》《飘》《擒凶记》《卡萨布兰卡》和《绿野仙踪》的原始媒介——更不消说成百上千部1951年以前上映的电影，几乎包括所有的默片。

赛璐珞胶片也是极其危险的，其本质是高速掠过高温碳棒（注：20世纪初至60年代晚期，碳棒被用作放映机的光源）的固态硝化甘油。如果赛璐珞着火——它在「烈日下的汽车」般的温度下就能燃烧，燃烧物会自动生成氧气，产生的火焰无法扑灭。它能在水里燃烧，能在防火毯下燃烧，直到赛璐珞燃烧殆尽，任何灭火措施都会产生大量有毒气体。黑泽明导演1950年的电影《罗生门》的后期制作过程中，剪辑师必须得和胶片赛跑才行，不然就得眼睁睁看着胶片着火了。这种事还不止发生一次。野上照代（译注：黑泽明制作公司制作经理）描述一次后期制作的「二度」着火事件时——就发生在第一次着火的第二天——这么说的：「突然银幕上的画面卡住了，显然胶片卡在放映机里了。然后我们看到，银幕上投影出来的图框中间开始变黑，开了个洞，然后就着火了。这一切都投影到了银幕上。『又着火了！』我们边喊边往外跑。放映室顿时浓烟滚滚。

跟以前一样，每个人都来回跑，把胶片抱到安全的地方。红谷和一些人如同经验丰富的老手，组成水桶小分队往着火的房间里泼水，结果证明这是错的：硝酸酯胶片立马释放有毒气体，房间里一下子全是有毒烟雾。大谷和红谷两人泪流不止，口水直流，突然之间就晕倒了，不省人事。」

几乎每一家制片公司的档案室都遭遇过这么一场大火，把一切都烧了个干干净净。1922年的电路着火把环球公司的电影储藏间烧光了。新泽西的炎炎夏日足以使福克斯公司1937年前的成果尽付流水，就算7家消防公司到场，大火吞没48间地下胶片室时他们一样无能为力。

1965年，米高梅公司的仓库发生爆炸。总而言之，至少有15起大型的档案火灾。这些还只是意外事件，为了回收银，老的胶片卷盘常常遭到故意烧毁，20世纪30年代，洛杉矶消防部门发起了志愿胶片收集运动以降低邻里火灾的风险。赛璐珞的易燃性是放映室存在的原因，直接把放映机放在礼堂中间肯定要来得更省钱省事，但是为了防止火灾，放映棚被密封得像个棺材似的，每个玻璃窗都要盖上防火百叶，百叶开到固定位置用蜡封住，任何危险火苗都会把蜡熔化，百叶随之关闭——就算放映师已经晕了，或者更惨（1936年发行的一期《国际放映师》估计平均每18天就有1个美国放映师死亡）。

但防火百叶是最后一道关卡，更常见的是，火势被包覆在放映机里面，放映机把每格胶片和周围的空气隔绝。一些大型的放映机是水冷式的，更豪华的放映棚不仅有防火柜，在水泥走道的另一头还有完全隔离的胶片储藏室。

至于放映师自己，他们都是严格受训的。在澳大利亚，他们有放映学位和电工文凭的等价证书，高电压的放映机要求放映师必须具备这些资质。在美国，强大的工会极少接纳新成员。你也许会问到底为什么要用赛璐珞胶片呢，尤其是在柯达1908年开始生产不易燃烧的醋酸酯「安全胶片」后？

业余摄影师只能用醋酸酯胶片，职业摄影师只有在盐酸盐胶片无法安全阻隔的情况下才使用——比如在飞机上。

醋酸酯胶片在色情片导演和英国有政治争议的电影的导演那儿极受欢迎，这也多亏了针对赛璐珞电影的审查法案的漏洞。一直到二战结束，纳粹分子都很喜欢醋酸酯胶片，毕竟地面经常遭到轰炸，最好不要随身携带一枚静候爆炸的硝化纤维炸弹。

而其他所有人都坚持使用赛璐珞胶片，直到1951年柯达停止生产。纵有千错万错，都不得不说赛璐珞是种优质塑料。其强度高，不易被撕裂；柔韧性好，卷了拆、拆了卷也不会破。

一个忠实守旧的胶片爱好者说，赛璐珞胶片就是看起来效果比之后的胶片要好，黑得刀枪不入，白得光亮鲜活。不像80年代的盒式录影带，40年代的硝酸酯胶片拷贝依然能够放映出清晰的影像，只要不着火就能。1930年以前拍摄的影片只有30%保存下来了——只有14%是以原始形式保存的。有一些丢失了一卷或多卷胶盘，导致观影体验无法连贯。电影《大都会》丢失了总时长的四分之一，直到2008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找到3卷被遗忘的胶盘，现在它只缺失几分钟。《吸血鬼》，一部早期的有声／无声混合电影，由德语版、法语版和英语版拼凑补齐，影片主角由此变成了新晋语言大师。如今，硝酸酯胶片依然被故意损毁着。德国声名狼藉地将胶片同地雷等而视之——它由爆炸物法案监管，剩余的库存都被系统地清查处理。这是不是最好的方式引起了档案工作人员的激烈争论。

收藏家兼放映师丹尼斯·尼贝克认为默片时代及之后直到50年代的好莱坞导演都是基于「硝酸酯胶片是其视觉媒介」这一理念来给布景打光的。当这些影片转换成新格式时，他说，它们的样子都变了：「也许你会叹服于你现在看到的希区柯克、福特、霍克斯、鲍才琪、茂瑙的作品或其它好莱坞老电影里的视觉美感，但你看到的电影已不是导演原本打算呈现的样子，或者说不是影片上映时观众第一次看到的样子了。」

现在的观众在大幕银上看到赛璐珞胶片电影的机会屈指可数——甚至和硝酸酯胶片拷贝共处一室的机会都很少。最靠谱最无可置疑的机会是伊斯门博物馆于纽约罗彻斯特德莱顿剧院举办的硝酸酯胶片电影展；2016年这一盛典从4月29日持续至5月1日，且编排名单都是保密的。一票在手，足以蔑视DCP（数字电影包）电影，高呼胶片未死：它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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