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白娘子子原

短篇故事——《小青》

然而别的小朋友都喜欢白娘子，子原喜欢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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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

子原从小喜欢神仙鬼怪的故事，这些虚无缥缈的故事里他最喜欢关于蛇妖白娘子的传奇。然而别的小朋友都喜欢白娘子，子原喜欢小青。他喜欢那个古灵精怪的小青，那个有些我行我素、事事随己心意的小青，虽然她没有白娘子善良懂事，没有白娘子更像一个人，但她身上自有一股天真可爱，一股蛇妖的坦诚仗义。

到了二十岁，子原早已不沉迷子虚乌有的故事了。但大学里的舞台剧社上演《白娘子传奇》的时候，子原管不住自己的腿，买了票去回味儿时不成熟的情怀。剧场不大，在学校的活动中心里，满满当当的人，有不少男生闷头满场找座位，子原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任何爱好舞台剧的线索。侧耳一听，才知道今天饰演小青的大约是个被冠以校花名头的姑娘，大一刚入学不久，炙手可热。子原沉吟一会儿，又折身出去买了一束白玫瑰，无视周遭男女议论纷纷的眼神，安静地坐回自己的地方。他看上去寡言少语，惜字如金配上大刀阔斧的俊朗，经常招人多看两眼。

舞台剧谢幕时，子原只是礼貌地鼓了掌，更令他有点失望的是，他的掌声还是为了那位白娘子的演技，而非小青。子原看得出校花演小青演得很认真很投入，但就是因为这种看得出，让人觉察出刻意的破绽，让他知道她只是在演。罢了，花既然买了，还是送出手的好。

后台乱糟糟的像是年终促销的大卖场，中间还混杂着半数假装忙碌的人。正当子原有些转向的时候，他迎面撞见了“白娘子”。这姑娘在台上看着温柔痴心，卸了妆近瞧着，倒显得风流多情，眼睛里藏着许多鬼机灵。“啊，请问——”子原正犹豫着直接开口向她问“小青姑娘”的事会不会显得唐突，就见白娘子打量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白玫瑰，笑出嘴边的一个酒窝，心领神会地朝子原眨眨眼，回身指了指休息区的一扇门，然后她如一阵春风，掠过身边，轻快地离开。子原不禁也笑了，这姑娘，台上台下完全两个性子，果然是个有演技的。

子原依着白娘子的提示，在那扇门外轻轻敲了敲，里面没人应。子原想着小青可能临时出去了，不如干脆就把花留在她桌子上，便推门进去，一抬眼就愣住了。倒不是看见了小青，而是饰演许仙许相公的那位俊俏男生。只见他正奋力地想把袖子纠缠在一起的古装长衫从自己的身上撸下来，已经撸了一半，白花花的胸肌露在外面，正中子原的视线中央，避之不及。许相公大叫一声，赶紧用那缠成麻花的袖子遮住胸口，他看见子原手中的白玫瑰，更是以良家妇女的惊恐眼神瞪着子原。“实在对不住哥们，走错门了！”子原的尴尬症立时犯了，不敢多做停留，直接逃出房间，末了才发现自己也没顺口问一句那小青姑娘到底身在何方。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子原在一转身的时候，脑袋里浮现这句话。小青姑娘正抱着大捧的花束，优雅地站在门口，看样子似乎是在等谁，她的面容显得朦胧而温柔，掩映在鲜艳的花瓣后面，与舞台上的小青判若两人，是另一种心动的美好。子原一愣神之后，快步走向她。“小青姑娘，你今天在台上看着很美，这束花送给你。”小青诧异地向子原看过来，认真打量了一番，然后微笑起来，“叫我秦沁就好。谢谢你的花，别人都说送花是夸我演得好，你倒是说是因为我看上去美。”子原一挑眉毛，玩笑着说：“我喜欢说实话。你确实没什么演技，但你比白娘子好看。等下有空吗？我请你吃夜宵。”秦沁为难地一笑，“今晚要庆功聚餐，不好意思了，周末吧，周末我请你，算是谢谢你和我说实话。你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还没请问你的名字呢。”

子原本来就只是礼貌，在他的生活中，开口邀请美女吃饭是他保持风度的一种习惯，没想到秦沁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子原与秦沁交换了联系方式，倒也算是春风得意，他慢悠悠地散步回宿舍楼，路上想起那个随随便便忽悠自己的白娘子，忍不住觉得好笑。没想到的是，到了楼下花坛，仿佛是身处黄粱一梦之中，那白娘子又出现在眼前。那姑娘正喝着珍珠奶茶，来来回回走在花坛高高的边缘，像是在等谁。

“你在等谁？”他忍不住停在她面前。“等你吖。”白娘子跳下来，笑眯眯地说。“你叫什么名字？你认识我吗？”“当然，学生会的副主席谢子原，谁不认识。我认识你，秦沁自然也认识你。”子原看着她有点婴儿肥的鹅蛋脸，突然想捏一捏。“你不告诉我的名字，我可就一直喊你白娘子了哈。”白娘子翻了个白眼。“我叫林款款，款款而来的款款。我只是好心来让你迷途知返的。”“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深陷迷途了，需要你这个小姑娘来拯救？”“你不是送花给秦沁了吗？见到她了吧？劝你不要心动，她有男朋友了。”子原心里好笑，暗道女孩子们之间总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勾心斗角，问道：“你这是关心我，还是讨厌秦沁？”林款款耸了耸肩，淡淡道：“我既不关心你，也不讨厌她。我关心的是我的前男友。秦沁在我这儿把他的魂儿勾走了，我只是想秦沁可以从一而终地祸害他，不要让他那么早就脱离苦海。”子原一愣，然后低低地笑出声来。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这个才是他儿时想象中的小青。“这个说法新鲜。”子原望着款款头顶的发旋儿，脱口而出道，“走，我们吃夜宵去，哥请你吃烤串儿喝百威。”

一直到周末，谢子原都没有再想起秦沁来，可能是因为忙，可能是因为空闲的时间自己的手脚总是自发地去找林款款，这个名字让他没有心力去惦记之前关于那束白玫瑰的约会。直到周六的时候，子原接到秦沁的电话。对方的声音温柔中有一丝嗔怪，让人听着既舒服又别扭，好像是一碗加了盐的红豆粥。“说好了请你吃饭，如果你不来，我会心里难安，一直惦记着的。”秦沁这样说。子原暗道，妹妹你道行高深，千万别惦记我。便应道：“那怎么行，我见不得姑娘们心烦。成吧，晚上见，不过是我请你。”挂了电话，心下打定主意，吃了这顿饭，便与这只虚伪的小青姑娘就此别过，不打扰她与款款前男友的双宿双飞。

晚上相见时，秦沁穿着一条底色洁白的连衣裙，裙摆与领口绣着青花，头发优雅精致地编在脑后，像是厦门鼓浪屿的街拍少女。“今天很漂亮。”子原习惯性地嘴快，说完了心中又后悔得郁闷。秦沁腼腆笑了笑，算作谢谢子原的夸赞。子原鼻尖划过一丝清甜的香水味道。既然这么盛装地打扮了，那么，子原振作起来，诚恳邀请道：“今天我请客，我们去吃大排档吧，麻辣小龙虾配啤酒，无拘无束。”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尴尬与为难，秦沁道：“哎？你是不是会读心术，我刚刚还在想麻辣小龙虾和羊肉串儿呢。”子原只是笑笑，不说话。

也许是急于结束，子原没有什么吃的心情，只是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秦沁剥虾。她剥虾的样子也好看，像剥莲子似的。“你不喝酒吗？”子原帮秦沁打开一厅啤酒，摆在她手边。“我酒量不好。”“你大周末的晚上出来找我吃饭，男友怎么办？”子原玩笑地问。秦沁一愣，抬眼看着子原，她的眼睛像是沼泽，湿润，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含意，让人千头万绪。秦沁笑道：“我大周末晚上和你吃饭，看起来像是有男友的样子吗？”子原有点上火，他讨厌谎言。“你男友不是以前和款款在一起的那个吗？”秦沁剥虾的动作停了。“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她擦净手，像是不自觉地，拿起酒喝了一大口。秦沁有些犹豫地问道：“你认识款款？”“嗯。我喜欢她。”子原大大方方承认了，他不想再和眼前这个没有真实感的女生耽误时间了，只要自己与她划清界限，想来她也不会再伤害到款款了。

子原以为秦沁会再解释些什么，然而什么也没有，她轻笑了一声，然后开始发起呆来，空着眼神，有一口没一口地开始喝酒。“你——没事吧？”子原皱起眉头，打算送她回宿舍，他可不愿背上灌醉女生的恶名。秦沁很显然已经有些醉了，恍若未闻，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惯有的温柔与平静，伤心、厌恶、委屈、焦虑、脆弱、不知所措，所有的表情皱在一起，让子原生出一丝心疼。正当子原决定靠武力把她扶回宿舍楼时，秦沁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她抓着子原的衣服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好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喜欢我。为什么我费尽心力抢走她每一个男友，她都可以没心没肺地去找下一个？！你能不能告诉我？！”

没有人。没有人告诉秦沁，也没有人告诉子原。子原立在原地，面上与心中一片白茫茫。小青就是小青啊，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