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一瞥】潘有刚/风流与愧欠

 

编者引言:生活中有些不怎么高尚的、荒诞不经的奇遇,就那么很简单,很随意地发生了,让人说不清楚是...



编者引言:生活中有些不怎么高尚的、荒诞不经的奇遇,就那么很简单,很随意地发生了,让人说不清楚是什么,也无法用道德评判。

作为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志强受雇于水利局给某县二百货商店打深水井,打了一个月,完工后他回到家中,可他老婆和孩子都回铜川娘家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志强回到家也不想呆着,第二天就出来蹬个三轮车,到处找活干了。

初秋的天气,外边很有些凉意。由于穿得少,志强决定不在路道口静止地等脚,而是在活动中寻客。在街上遛脚,不断地蹬着车子,这样也能暖暖身子。

当他信步蹬车骑到中直北二道街口的时候,突然迎面来了一位披肩发女人。志强细细打量,见此人不胖不瘦,个头在1.63米左右;上穿绵薄横格衬衣,下着女皇裤,足登一双红皮鞋;细腰、肥臀,腰杆很直……

女人眼睛望着别处,有一搭无一搭地问志强:“做你的三轮,到火车站多少钱?”

“三元!”

女人一迈腿,坐上了志强的三轮车。



几场雨过后的麻城,到底有些冷意,刚才站着跟这女人说话,志强又有些冷了,开始蹬上三轮时,居然有些儿发抖。

车上的女人也冷,就打破了沉默,说:“麻城这天可真冷啊!”志强也想拐弯儿到家加点衣服,便边蹬车边扭头说:“是冷,前边不远,就是我家,暖和一下再走吧!”

“不了!”女人说。

“那好。”志强说,继续蹬车。

三轮不紧不慢地向志强家行驶,他的家也是去往车站的同一方向。当蹬到北五路的叉路口时,志强有感到了冷,就又在相约车上的女人。这同时也是因为,如果过了这个道口,离家越来越远了,错过这个机遇,他的一个隐藏很深的愿望就又泡汤了。所以,他想尽量说服这个女人。

“往前一拐不远,就是我家。”志强在车上这么说着。见车上的女人没吱声,他又补充说:“我媳妇和孩子回娘家了,到我家喝点茶暖和暖和再走不迟吧?!”

志强过去也蹬三轮车拉过人,三年中每次和女人单独在一起时,他都会主动争取女人。当然,他这样做的时候多半是碰钉子,不是遭到断然拒绝,就是遭到厉声训斥。也有的不温不怒,只说一句“停一下”,跳下车,撂下“流氓”俩字就走了。

考虑到有的时候差一点就成功地把女人勾到手了,志强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很有“韧性”。他知道要是遇到那种职业的女人会容易一些。他从不鄙视那种女人,既不觉得她们有多么可怜,也不觉得她们就怎么怎么不好。人是有各种各样活法的,她们那样做一定就有那样做的理由,他这样想。尽管他蹬着三轮车,从来没有遇到过那种女人。

可这次,他在女人柔和的答复中,觉得好温暖,有戏、有门。见女人听了他说的话后既无反感又无憎恨,他就壮着胆,冒着试试看的想法,把车子往家的方向骑去。他想:如果车上的女人,此时,要是极度反感制止他,他再拐回通往车站的路。但当车子偏离车站的方向,往志强家骑去时,车上的女人竟默然无语,这大大的出乎志强的预料。

想到前些年麻城没有线车,她也拉过许许多多的女人,可每次试探,不是遭到白眼就是下车气哼哼地走人,这次女人竟然默许了,此时的志强兴奋、喜悦,疲劳和寒冷顿时荡然无存,七经八脉热血贲张,足下仿佛增添了许多力气。他恨不得一下飞到自己的住处,但他还是要收敛一点,继续保持原速,尽力不表现得那么下作。
在两性关系上,很多男人都说不上是好人,志强也一样。曾几何时,他始终在梦想睡妻子之外的女人是什么感觉?除了自己老婆之外,哪怕再睡一个女人,他这辈子也算没白在人世间走一回。在他的想象中,婚外的女人令人神魂颠倒、新奇、刺激,妙趣横生,有着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美好感觉。

想着车上的女人,他的心怦、怦、怦地加快了跳动。

路过一个街边的菜市场时,志强下去买了几样菜,为的是在有必要时,两人一起撮一顿。

进入某种状态的男人和女人,从意识上都简化成了动物。比如家禽,比如青蛙,威武雄壮,鸣啼有力,往往会吸引雌性的注意。这工夫,看着志强的背影,看他穿着有些单薄的1.80米的身材和挺拔健美的体型,车上的女人怦然心动,陶醉和神往的目光一路随他而去。志强的健美,其实当她第一眼看他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坐在车上的时候,女人也曾如饥似渴地看他,甚至替志强婉惜,这么标准的一个男人,怎么就蹬起了三轮车?

志强买了点大辣椒、买了点西红柿,买了点猪肉。把装菜的塑料袋往三轮车里一放,拉着女人来到了家门口。

这个“家”说起来是家,其实也是志强租住的房子。
女人下了三轮车,房前屋后地看了一看。

志强住的是一个破旧低矮的“门式房”,房盖是平的。在志强没来时,已经空了好几年没人住了。这个房子说是“冬冷夏热”,是原来房东刘大家子养狗的地方。

刘大家子自己家住一个大四合院。有好几百平方。大儿子、二儿子、还有老刘头,都在那个大院里住。志强住的这个房子,原来听说是刘家老三住的,后来因为太冷,老三搬出去了。这房子就一直空着,志强搬来之前,栓过两只狗。

这房子有年头了,屋外的路面年年加高,房子地势越来越低,屋里的地比屋外的路面矮将近一尺。天冷的时候,暖气循环又不好,管子都冻裂了。这个房子又是独门独户,房墙又薄,冬天要比别的房子多烧好多煤。

可志强为啥要选择租住这个房子呢?

1997年的麻城,一般的房子都从每月的50元涨到90元了,为了省钱,也为了他的三轮车有地方放,志强就搬到了刘大家子套院里来居住。房价是每年800元房租,说起来不算太贵,但志强住下了以后不但没省下钱,头一个月,他和孩子,被跳蚤咬的满身红包。后来,上市医院打针他和孩子每人还多花了100多元。为了防止不再挨咬,志强上街买了瓶“滴滴畏”,把炕上和屋里都打上药,才把跳蚤都杀死了。
女人站在屋外咳嗽一声,顿了顿脚,问了声“不会有人来吧”,就进了屋。志强心领神会,知道这女人是什么都答应了,忙说不会不会,拉起女人的手儿就进了屋。

女人进来后又看了看屋子,无事人儿似的,说了声:“屋子虽破,拾掇得还蛮整洁……”志强知道,女人的这句话压根儿就是没话意,这个和他那会儿心急如火又要故意慢点蹬车一样,是个面子工程而已。

说话间,志强的喉咙里就像堵了团热棉花,口干舌燥,哪里还能说出话来?他先把女人让进里面,赶紧把门插牢,把褥子铺好,然后像饿虎扑肉一样抱住了女人,女人知趣地就势倒在炕上。

志强急不可耐地为女人宽衣解带,上下其手,但在关键之处,女人抓住了志强的手,问了一声:“你给我多少?”志强瞬间愣了一下,有点懊丧,但发动机已经转动了,又停不下来,心里只是想:妈的,还没有干上,先要上钱了!但这种想法在其脑海中的反应也就0.1秒。接着他就想到了,你志强是谁?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凭啥叫你一个不知姓名的男人白占便宜?于是连忙说:“知道知道,我兜里这20多元钱,都给你!”

90年代,20元钱也赶上上现在的100元钱了。

见女人一时无话,志强又忙着为女人宽衣。女人又伸手把他的手抓住了:“你得先把钱交给我。”

志强像久旱的禾苗急盼甘霖,急得什么似的。就伸手把上衣兜里这两天来辛辛苦苦挣的“脚费”全掏出来,交给了女人。女人把破损的人民币拿在手里,还打开查一查,一个10元的,一个5元的,一个2元的……

虽然钱不多,志强的心却是真诚的,他丝毫没有花这么点钱,就把事搞定了的心理,反觉得自己应该多给女人一点,但他手里一时没有,就亏欠亏欠地笑了两声。

此时,尽管志强火烧火燎,但他还没有忘记看一看女人的私处,他觉得没说的,女人皮肤格外白皙,丰乳肥臀,小细腰。不像自己的那娘们,上边粗下面细,屁股不大,腰却跟水缸似的。但他忽然发现女人的大腿上有几个小红点,估计问题不大,心里疑窦了一下,还是觉得女人很干净,很好看,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两个人很快就完事儿了。志强觉得虽然很惬意,但久违了的“从脚后跟一直酥到脑瓜皮”的那种感觉始终没有来到。他发现趴这个女人一点也不觉得累。自己的媳妇胸高身厚,志强的身躯又高又长,压在上边她喘不过气来,因而媳妇常说:“你要再在上边压着我不下来,能活活地把我憋死!”

而这女人不同,志强问她累不累,女人却说我觉得你压在上边,我有安全感。看来人与人真是不同啊!

女人提上裤子起了床,像没有听志强说话似的,又进里屋上下左右地把志强家的屋子看了一遍。志强走到女人跟前,玩笑地说:“看什么好,拿去。”志强知道自己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志强觉得就这么快就分手有些可惜,就说:“你别慌,我这就给你炒俩菜去,咱俩喝两盅。”志强想把她留下来,晚上再好好的和她享受一把。

女人说:“不炒了 ,咱们走吧。”

当志强和女人离开家门,蹬上三轮踏上去火车站的时候,由于劳累和落寞,他的心中油然产生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惆怅。他又感到自己是那样渺小,那样的孤独。
由于重陷孤独,觉得于事无补,志强甚至为自己这次风流而后悔。他也有点后悔,现下的钱多难挣啊!这20来块钱,够孩子老婆一家三口吃两天了。玩这么一把又能怎样呢?况且,自己还要省钱买楼,要是老这样时不时地就玩上一把,自己猴年马月能住上自己的楼啊。

车站一会儿,就到了。

在车站宽阔的广场面前,女人左顾右盼不肯离去。到了后来,女人忽然就转过身来,看着他,说:“你能不能在这地方给我找一份活干?”志强当然想把她留在麻城,但又不敢把她留在麻城,最关键的是自己压根就没有帮她找个活儿干的本事。于是就怏怏地说:“在麻城这地方,我还真没有门路儿。”

女人看了他一会,又说:“咱们回去吧!”志强顿时惊呀得瞪大了眼睛,问她:“怎么?你?真的不走了?”

“嗯!”女人说。

志强的脑袋“嗡”地一下。他后怕了,难道女人要缠住自己不成?妻子、孩子、邻里知道了怎么办……..他不敢往下想。

志强下决心要把这个女人摆脱掉。用啥办法呢?他想到了朋友金三,金三是志强一起下过乡的朋友。下岗后在北六路道口,也蹬三轮。平时闷骚闷骚,见到女人就迈不动步,有事没事的好和女人搭讪。有一次,他摸人家卖大白菜那娘们的手,叫那女人的男人知道后,拎个抬菜约秤的大棒子,把他撵得满街跑。

把这个女人介绍给金三,准行。志强心想。

可当他把女人拉到了金三常呆的北六路口,金三拉脚下去了。志强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在街上转来转去地蹬着车,把女人转迷糊了。之后,又把女人拉到女人开始雇车的地方。

女人下车时迷迷糊糊,说:“刚才,你是不是记错路了?”志强心里明镜似的,嘴上却说:“嗯!”

他见女人下车要走,根本没有讹他和赖着不走的意思,心里又有点舍不得。就说:“明天下午,两点你来吧!我还在这等你!”

女人说:“行!”然后,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昂着头,向北二道街东路走去。

志强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女人的背影,女人一直也没有回头看一下志强,就这样,女人渐行渐远,最后就消逝在茫茫的人海和川流不息的车流中了。

……

女人走之后,志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想:这女人是外地的?还是二道街二楼小旅店养的小姐?做小姐年令大了不好找活,出来打野食?他想不出这女人是干什么的。明天她还能来吗?

志强第二天准时来到“约会”地点,左等右等,可那个女人并没有来。

突然间志强就感到了害怕,他揣度那个女人一定是因为传播了性病才不敢来找他的,她的腿上那些个红点,从此成了他心里不敢想象的魔咒。他在等待那女人的出现,到时一定抓住她,问个明白。
半月过去了,那个女人没有出现。

一月过去了,那个女人没有出现。

转眼就是半年,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出现。

一年后,志强从外地打工回来,再次蹬起了三轮车。这次的三轮今非昔比,闪闪发亮,是新款的电动车,他是特意为她买的,希望自己一上街,就能够碰到她。但是他也你明明知道,那种小说里才有的巧合,生活中太不现实。

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出现了,志强的心里空落落的。有时他甚至愤愤地想,我真是个坏男人,她不是坏女人,她要是让我得上一场性病该有多好呢!

哎哎,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她说不上有什么好,也说不上有什么坏,可作为一个男人,他就觉得亏欠了她很多,一辈子都愧欠着,再也还不清人家。

如涉及版权问题,请及时联系我们,我们将及时处理。

订阅《朝花文丛》请长按二维码,识别并关注,谢谢!



点击阅读原文,请进入《朝花文丛》互动。


    关注 朝花文丛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