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ything is Local

你权且一听，但笑不语。...



（一）

我大学的时候一个同学曾经很严肃地对我们说：“中国人口太多了，必须适当地减少才能有利于这个国家的发展。”他忧心忡忡地谈论这这个话题，并且指出单纯靠计划生育是不够的，应该主动消灭人口。

现有人口如何有组织有计划地减少呢？他的提案是应该“自杀报国”。我断然拒绝了他对我的传教，并且告诉他说虽然我暂时看不出他的理论到底问题在何处，但是我肯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谁都年轻过，会轻佻而鲁莽（即使他在全中国最好的大学念书）地抛出一些希望别人（也许也包含他自己）为某个集体牺牲的理想来。好在大多数这样的理想都方生方死，迅速湮灭在现实世界之中。

我的这个朋友现在在德国，娇妻稚子，生活很愉快。我想他自己也早就忘记了他曾经的这个疯狂想法。

（二）

在我听到这个高论之后好多年，我马上要博士毕业，去南方的大城上班，找机会和我在北京的一个大哥一起单独吃晚饭。那天他喝了些酒，抽烟，眯缝着眼睛隔着玻璃窗看外面淅淅沥沥小雨中的车流。

“社会上没有什么宏观的事情，小子。”

“所有看起来宏观现象，都是由一个一个小到你觉得微不足道的部分组合起来的。你们这些搞学术的，不要老想着大的，小的才是重点，而且，只有小的才有规律。”

“你做生意做人都不要盯着社论或者十年规划，你要看的，是从广州到北京卡车需要多少天，夏天车厢内的温度能到几度，冬天会不会结冰，如果碰上下雨的话会耽误几天。”

“最重要的，是常识。‘云南印象’的一场演出门票大概多少钱，抽水马桶一次出水是几升，要拿到一个卫生许可证批文大概红包要多少，这些才是你应该看的。”

正在等待忠告的我就得到这么没头没尾的一段。接下来的一句就变成了：

“服务员，结账。”

（三）

又过去了好些年，我在一家跨国公司位于新泽西的总部见CTO。

老头儿是baby boomer（婴儿潮）那一代人，鹤发童颜还有精力上天入海。我们坐在他办公室里看窗外的鹿走来走去，聊项目的内容和进入的时机。空调出风口的冷气很大，他花白头发沉稳地飘动。

最后他送我出门，对我说了一句：“Timing is crucial, andeverything is local. （时机很重要，所有的事情都只能在局部发生。）”

（四）

我突然想起了大学同学胎死腹中的邪教和北京的大哥在烟雾缭绕的餐厅里的忠告。是的，每个人都在时代潮流中不过是飘萍一般的存在，治世乱世，牛市熊市，你上升，你下沉，你欢笑着，你哭泣了，一切都不由自主。

果真如此吗？

高考题目最难的年份，清华北大依然在招生；在经济最差的时候，最好的企业如同秃鹫一般在分食那些倒下者的残躯；战斗到了最后时刻，预备队的战士们如同下山猛虎，呐喊着冲锋。

无论大趋势怎么样，在我们身边那些微小的区域里，仍然有机会。就算遍寻不着，你仍然可以像细菌那样，变成一个孢子，保护住自己等待未来。

(五)

你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不放过周边的机会。

你临事而惧，你好谋而成，你仔细看局部的潮起潮落花谢花开，你偶尔停下来听一听远处传来的隆隆声。

但是那只能是你工作的背景而已，那里绝大部分的事情跟你无关。

而那些类似于要求你“自杀报国”的宏观分析高论，你权且一听，但笑不语。

（六）

谁说我写的是鸡汤我就跳出屏幕来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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