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蛋瓷碗她

文海拾贝 I 田园之爱

她要先做两个荷包蛋，荷包蛋香喷喷地卧在白净的瓷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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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早已不在身边,他担水浇园去了,菜园辟在二里地外的浅沟里。她便在窗外麻雀的几声脆鸣里起床,拌好鸡料,接着打开鸡舍的门,十几只鸡呼啦啦满了院子又是抖翅膀,又是咯咯地叫,冲到盛满美食的盆子前抢吃的。这时,她点柴生火,开始烧水做饭,水烧开了,她要先做两个荷包蛋,荷包蛋香喷喷地卧在白净的瓷碗里,又用一个一般大的瓷碗扣好。才开始做稀饭。等稀饭做熟了,也切好了小咸菜,他就回来了。水桶在扁担两头咯吱咯吱响,像唱着凯歌,或田园牧歌,听得她心里舒舒坦坦的。回家后,他从一个水桶里拿出几只洗净的水灵灵的萝卜,又从另一个桶里拿出几颗红艳艳的西红柿,几条脆生生带着黄花的黄瓜,递给她。她平时爱把小萝卜、西红柿什么的当水果吃,他每次浇园回来,总能带回她喜欢吃的新鲜“水果”。这时,碗里的荷包蛋正好不冷不热了,她端给他,他双手接了,呼哧呼哧地吃起来。她轻轻摘掉粘在他裤腿上的苍耳,眼角眉梢里都是欣慰的笑,还有一种东西深深地藏在心里,她不说。

庄户人的日子总像被人驱赶着,秋尾巴上播下的小麦种子,眨眼就黄了稍。收麦的时候,他起床更早了,带着镰刀去山上的地里。她也不能怠慢,不能让他自己干,于是,不久也起了床,赶去。他正弯腰弓背地割麦,见她来了,说:“来恁早干啥,你多睡会儿。”她说:“睡不着,人多力量大嘛。”他们从地头开始,他割一畦,她才割半畦,她割得慢,但是因为有她在身边,他才割得更快的,这一点他心里明白着呢。回家的时候,他用小推车推了满满一车麦子,她说,太多了,推得动吗?他说:“你坐上来,我还推得动。”她笑起来,咯咯的。

有一年,天大旱。正是仲夏时节,他说:“地里的绿豆苗要着火了,我去浇水。”她说:“这大晌午的,不怕热啊。”他说:“晌午没人挑水,井水多,正是担水的好时候。”他走了很久,她的心第一次不安起来,老是悬着还扑腾扑腾跳,她拔腿往地里跑,到了,她一眼看到他便失声痛哭起来,地已经浇了大半,他倒在地头,在毒辣辣地阳光下暴晒着,两只水桶滚在一边。她使劲晃他,又憋足力气把他拖到地头一棵小槐树底下,他还是沉沉地睡着,毫无知觉。她的大哭大叫,引来了村里的人,他们跑来,掐他的人中,又把他背到村口凉飕飕的老树底下,中暑的他慢慢地醒过来了。她不顾好多人看着呢,扑在他身上大哭。他艰难地笑笑,劝她:“我去阎王爷那里,阎王爷骂我呢,阎王爷说你来干啥?你和你老婆还要过一百年哪。”她便噗哧一下笑了……

他和她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我相信也是很多人的父亲和母亲,他们都是些普通人,在日积月累、平平淡淡中积淀着、经营着情感的田园,他们之间没有甜言蜜语,很少卿卿我我,可是那些琐碎庸常的小事情,那些心领神会的笑容、温暖的眼神,都是爱的光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