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关怀采访手记（2）_【我们相差一个G】

此时，我已经对华西的临终关怀科室失去了让我作为一个客观观察者的冷静，我下意识地把我的遭遇映射到了可能到这的每一位患者。但也深知，这可能只是医院对待记者而特有的敏感和谨慎。...

刚到办公室的时候，恰逢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先生向贾老师咨询临终关怀事宜。他的语气很平静，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无可奈何。“我的老母亲胃癌，治了一年多了，现在医生说没法治了，介绍了你们，想问问你们这里可以咋个做？”

“你直接说你需要什么帮助，我们能给你啥帮助？”贾老师的态度让我有一些错愕，在我之前的认知里，临终关怀最重要的是人文关怀，虽然这并不是病人，但如果是这样对病人家属，离人文关怀也还差了点。

等这位先生离开，我再次表达了我的采访诉求。

贾老师也再次提出他们对媒体的谨慎性，“跟媒体沾边的都不好”一再要我去第四医院的院办开采访证明才可以。我顺便提出，开了采访证明能来找你吗？她说先把采访证明开了再说。我虽然觉得麻烦，但还是只能先回去开采访证明。

等我回到单位开好采访证明再过去华西第四医院已经三点了。我先去了院办办公室开科室的采访证明。

刚到院办的时候，办公室只有一位老师，我表达了我的采访申请，过程很顺利，问了跟谁约采访，院办负责人随即给贾老师打了电话，问是否有这件事，贾老师说确实，院办老师也让我跟贾老师通了电话。挂断电话，我填采访申请，院办提出稿子写成之后能否发稿给贾老师核对数据，我说可以，院办也再次给贾老师打了电话说了此事，并且说明我马上带着采访申请过去。

我从院办离开，到临终关怀科大致花了十分钟。等我到科室，贾老师的办公室关着。我猜想应该是去查房或者看病人，坐着等了一会。

但大概二十分钟过去，办公室的门毫无动静，我敲门问向隔壁的护士办公室，贾老师去哪儿了，其中一位答，不清楚。

没办法，我只能继续等。中间护士办公室的门关上了，医生进去又打开了，来来往往的接开水的病人和接电话的医生都向我投来了“这人干什么的，坐这干嘛”的目光，其中一些医生已经见过我上午的无尽等待，路过的时候就收起好奇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径直走向医生办公室。

有好多次，我想直接冲向医生办公室再约一位医生表达我的采访诉求，但我自己也可以预见结局是什么。医护人员对采访谨慎，任何采访都要医院获得首肯，能做主的主任上午也飞往澳大利亚参加会议，而我手里的采访申请只对宁养院贾老师管用。

将近1个小时的时候，我的观察变得越来越没耐心，无尽的等待让我觉得必须冲向办公室才能让我发泄。我敲响了护士办公室的门。

省掉客套，直接问“你们能不能给贾老师打个电话？我等她很久了”

“我们没有她电话”一位男护士冰冷的回答。

“不可能吧？”

没有回答。

一位女护士翻了医院的电话本，让我进去自己给贾老师打。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以往面对采访对象的“要做好准备”的心情了，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医院里响起了一阵铃声，我怀疑所谓的贾老师其实一直在医院。电话接起的同时，铃声也好像消失了。不过医院里并没有响起人声，这让我得到一丝安慰。

“喂，贾老师，我是上午那个记者，你现在在哪里呢？”我径直开问。

“你那个，明天上午再来找我吧，我现在在外面。”等了近一个小时，我得到这样的答案，实在不能理解，并且想着我在院办的时候，院办负责人明明给她说的是马上过来，如果真的约在明天，为什么那时候打电话不说？我感到分外的不尊重。我理解现在医患关系的紧张而导致医院对媒体的敏感性，但我不能容忍对我们的不尊重。联想起电话接起前医院响起的电话铃声，我直接表达了我的不满。

“贾老师，你在医院吧？你如果真的让我明天过来，我在院办的时候，院办给你打过两个电话，你那时候完全可以给我说约明天。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不说，你不愿意接受采访就算了，你直接给我说就行，没必要这样耍我。这样耍我有意思吗？”

“没有，我真在外面。我当时也想打过去说，但想到你离开了，就给我们的一个同事发了短信说接待下你，你在哪里拿的我电话，那个人有没有说？”

她的电话是我向旁边护士办公室问的，不是主动给的，我在那边的1个小时，并没看到接待我的人。电话的最后，我有些失控，贾老师表示她先挂断我电话给那位同事打电话。再一会，我才见到那位说接待我的人。巧的是，她也是那时候我第一次敲护士办公室说不清楚贾老师在哪的人。

此时，我已经对华西的临终关怀科室失去了让我作为一个客观观察者的冷静，我下意识地把我的遭遇映射到了可能到这的每一位患者。但也深知，这可能只是医院对待记者而特有的敏感和谨慎，不论如何，我在华西确实遭遇了不好的体验，这让我对医院的医护人员的天使形象认识有些偏差。而在这之前，即使网络上有很多帖或新闻爆出他们在医院的遭遇，但我都对医生所持的特有的专业知识而敬畏，毕竟他们的知识有时候能决定人生死。

在那天下午，我为了完成采访，跟那位接待我的人聊了近30分钟，又跟贾老师约好了第二天晨间的采访，才离开。至此，我的临终关怀采访DAY1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