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于城隅,邂逅苏子瞻

 

我一直以为我在等,在不算江南水乡的南方,在行人匆匆的街头巷尾,在淡雅端庄的古筝前,像熙宁六年那个弹筝女子,一边等,一边用琴声诉说着什么。只是,那个,那个九百年前的苏姓男子,能否听到?...

一、越人歌


曾经和朋友说起《越人歌》——“那女子一遍一遍地唱着,远方的落日里渐渐只剩下今夕何夕四个字”。他问,你也是这样的女子吗?

低头,浅笑,没有作答,也无法作答。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样的句子,像是水中此起彼伏的打桨声,也像素筏上落下的浅淡笔迹,坦白潋滟。落寞,也需要心境。喜欢这两句诗,曾经频繁提起。我想那个女子的心境我能够懂得,但不敢说那是一种共鸣。

这些天闲下来读苏子瞻,更多的是重温他的情怀,这半年我几乎是忘记他了,前几天夜里翻旧物,被一些物件所触动,心底一沉又想起了他。

像是半年前,很久一段时间,一直在写子瞻,想着要整理出来。但翻开从前的本子,记录却是寥寥。才想起来我已经把《涟漪》烧掉。似乎是去年中秋,抑或是端午节,印象里是冷清的日子。已经记不清了。

也不记得,我怎么会就把它烧了。只记得最终它是被烧了。用铅笔写下的整整的一本软抄,三年的思绪,关于苏子瞻,全部在火光中化成灰,在风里逐渐稀薄成烟。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恍惚记得我引用过这句诗。记得写了很长的,不怎么平静的文字。写完之后又耻于这样的表情达意,耻于自己的矫情。

现在回过头来理解当时的情感,也许我那个时候,再没有自尊去口口声声描绘那样的怅恨和想念。也许,终于明白,有些东西真的不能拿来铺张陈述。

所以我谨慎地写这些文字。从未有过的谨慎。反反复复,很多文字,写完了又删掉。
二、蝶恋花
想起一个小故事。子瞻作《蝶恋花》词,常令朝云歌之。每当唱到“枝上柳绵吹又少”一句,常常泪流满襟。子瞻问,何故?她说,妾所不能歌者,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句矣。

小的时候一直不懂,朝云为何如此动容。看过的解释,都不能让我信服。朝云死后,子瞻终身不再听此词。他写给朝云一副对联,“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如今再看《蝶恋花》,渐渐是看通了,也许这就是知己。如果任何旁人都能懂得,又如何能说是知己?

我们这样的旁人,只需心领神会,无需多言。而他,只存在于那个遥远的年代。北宋,本就是那么如烟如雾。揣测,只是多余。

朝云,曾经是羡慕这个女子的。惠州之贬,他人早散去,惟有她相伴左右,生死与共,至死不渝。三个女子,子瞻为她写的诗词最多。

《西江月》里将她比作梅花。那篇墓志铭里,苏轼未曾写她容貌如何,相处点滴;甚至悼亡之情也像是很淡薄;只八个字:敏而好义,忠敬若一。

初看来略有惊讶不解。但后来想,他应是沉痛的,痛得哀而不伤,落笔也无力。心已成灰,他说不出矫情话,亦不再有泪千行。他对朝云是亦敬亦爱,那份相知懂得,他一定深沉放在心底。
三、江城子


提到苏子瞻的江城子。也许人们都只记得关于王弗的《记梦》。记得十年生死,相顾无言。又或者会想起《密州出猎》里“千骑卷平冈”的太守。两首词,不同的风格,我都很喜欢。

然而此时想起的江城子不并是这两首流传颇广的词,而是:
忽闻江上弄哀筝
苦含情,谴谁听
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
欲待曲终寻问取
人不见,数峰青
高中时候曾因为这首词,去学了古筝。那时候迷恋古诗词已到了如醉如痴的地步,当然喜欢苏轼,也是萌发于那时。那时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更好的体会苏轼词里的情感,怎么才能离他更近一点。

我以为古筝会是这样捷径。能从容弹起他的《水调歌头》,能在一张古朴的筝前,用指尖和音符慢慢地诉说着。可是我总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美好,结果是直接从九霄摔入九泉。

那时一心想考音乐学院,非武汉音乐学院不上,老师们对我的希望也很大,后来干脆不让我浪费时间在古筝上。高中时的我很孤僻,没有朋友,应该说是没有知音,偌大的一个学校,遇不到。

这样本也无碍。十七八岁时的我,只是常常在晚自习时一个人在音乐教室,不自觉地弹着,空旷的教室,孤单的背影,阵阵回音。清醒过来,发觉我只是一个人在弹,一个人在听。这声音,原来是传不到北宋的。

熙宁六年,杭州。苏子瞻泛舟游西湖,听见湖面隐约传来哀婉的乐曲。他在湖心邂逅弹筝女子,她把多年的景慕之情在琴里一一倾诉。一曲终了,人已翩然离去。

这是原文的说法,可信度是多少我不知道,但不愿去追究。这位弹筝女子,得知他会来,在西湖弹着婉转的曲子等待。等到了,曲子弹完了,心愿了了,便很干脆地离开。

她的心思有若浩荡清风,空谷幽兰,从年少时起的思慕,不过想为他弹一首曲子罢了,所求的只是这么多。

她是幸运的。即使她不是王弗也不是朝云,即使她在那些沉沉的史料里一个名字也没有。她弹了曲子,她把该说的说了,此生夙愿已了,夫复何求?
四、遣谁听
很多人说子瞻乐观,洒脱。我不否认。但我以为,他不能这么轻易地被看破。

经过乌台诗案,他对身边诸多的险恶看得比旁人更为清楚,为什么他仍旧说 “眼见得天下无一个不是好人”?

他是单纯,但他不愚蠢。我想若要将这概括为乐观,不如说是达观。他其实从没有真正的潇洒过,乐观过,他只是在不断为自己找寻出口。

他说“空盏对梨粟”,他说“酒醒还醉醉还醒,一笑人间千古”,他说“冷砚欲书先自冻,孤灯何事独生花”……看得见落寞,我亦陪着寥落。

忘记他已是作了古的人,就算我陪出眼泪亦只是自寻烦恼。但每次仍然情不自禁为他感动。常常抄他的诗集,不知抄到何时方可休。这样下去也很好,一路走来,有他的文字陪伴。

不需要计较太多,时间或是其他。只愿俟于城隅,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我想我在这座南方城市的角落里,独自思念,也是可以带来安静和欢喜。

虽然,很多时候,走在路边,看着陌生的行人和车辆,我总在问自己,到底我是不是属于这个时代?这样的时空穿越,我到底还要错乱多久?

我一直以为我在等,在不算江南水乡的南方,在行人匆匆的街头巷尾,在淡雅端庄的古筝前,像熙宁六年那个弹筝女子,一边等,一边用琴声诉说着什么。只是,那个,那个九百年前的苏姓男子,能否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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