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

 

我经常说,我岁数越大就越不愿意评价他人,这还不止是宽容啊!因为宽容是明知道对方有错但是忍了。我说的不愿意评价...



我经常说,我岁数越大就越不愿意评价他人,这还不止是宽容啊!因为宽容是明知道对方有错但是忍了。我说的不愿意评价他人是我根本不知道。一个从外面看起来的行为,对人家的内心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无从评价。举个例子。一个女孩儿就是喜欢买名牌包,你非要评价她虚荣浅薄这有意义吗?人家买名牌儿包,也许是他让自己活的有心气儿有奔头的一个简便方法呀!他要是天天买地摊货,旁观者倒是觉得她很朴素啊!他没准儿他自己的内心一片灰暗。对他来说哪一种生活方式好从长期看还真的不一定啊!我们从外面看到的任何人的任何缺陷,都是他巨大精神世界里小部分。也都是他努力做更好的自己的一个过程。所谓的对错只要不破道德和法律底线,真的是很难说啊!



和几个法国妈妈一起喝咖啡。

大家还没坐稳呢,S 太太开始有声有色地讲,他先生法国出差回来,箱子丢了。

国际航班箱子丢了,常事。找到了送到家,也就算了。可是这一次丢了的那个箱子里面,有一块新买的卡地亚腕表。虽然是没钻,卡地亚家里最便宜的那种,但是数字后面也有好几个零。

这个急,这个气,和航空公司这一顿理论,终于在十几个小时后,箱子和表都完璧归赵。

M 太太说:“你先生也忒大意了,这么贵的东西放箱子里托运。”

S 太太说:“箱子里还有两块爱马仕的丝巾和一个 LV 的包,都是帮中国同事带的。”

那边 T 太太抢答:“我家那个上次出差带回来一箱子名牌包。唯一一个没牌子的,是我的。我妈村子里面的皮匠,照我原来那个断了带子的包重做的。”

一群在中国不用上班的全职法国太太,在上海市中心整栋老洋房的花园里面,端着咖啡,唏嘘一片。

羡慕嫉妒恨,太土豪了,这些中国人。

口水擦干净之后,S 太太想想不对,又说:“买卡地亚表的是我先生的助理,一个月工资八千不到。她先生也在我们公司,工资也就一万多,还有一个六岁的孩子。你说,买卡地亚的钱哪里来的?”

T 太太赶快附和说:“对呀。看看上海满街的名牌,再看看中国员工的工资,钱是自己印出来的么?”

每次遇到中国疑难问题的时候,她们就会想到我。一齐扭头看着我问:“ Lulu,你们中国人的钱哪里来的?”

长期和这群善于思考的太太们混,我的太极推手练得还不错。我呷了一口咖啡,悠悠地说:“不就是一个包,一块表吗?与其问中国人为什么有钱买,我想问,你们为什么不买呢?”

这也是一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认识很多法国女人,可是没有哪个有名牌包。

在巴黎的时候,我住在 La Defense,是全法国最集中的大公司金融区,背着名牌包来上班的女人,少之又少。

就算是在国内,随便找个外国人聚集的地方,我敢打赌,背着看得出牌子包的外国女人的比例和中国女人没法比。

先生被公司派到中国,带着上国际学校的孩子,还不用上班的全职法国太太们,我敢对天保证,不是钱的问题。



M 太太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名牌包那么贵,我买不起。”

“贵? LV 就几百欧元,夏奈尔、迪奥也不过两三千欧,就是爱马仕的 birkin ,也不过一两万。国庆节、圣诞节、春节、清明节、复活节、五一节、端午节,你有一个别去旅游,买个新款迪奥绰绰有余呀。”

“那怎么能比?买个包和全家去旅游?” M 太太说。

T 太太又插话:“哎,可是 Jane.birkin 和爱马仕有什么关系?爱马仕用她的名字出了一款包吗?”

我捂着眼睛摇着头说:“你确认你是法国人吗?”

那边 S 太太说:“不是我买不起一只迪奥的包。问题是,如果我背了一只迪奥的包,我怎么能穿 Zara 的衣服?至少也要穿 Lavin 的连衣裙,配 Christian Louboutin 的红底鞋,带 Chaumet 的珠宝……”

T 太太接着说:“既然这样,出门怎么能坐别克商务?要 Citroën C6,司机要穿制服,外加铁塔一样的保镖。”

M 太太也接话:“既然这样,我怎么能住在只有三间卧室的上海呢?我要住在巴黎六区石头房子的顶楼,六个卧室,每间都用巴黎铁塔做背景。”

“等等等,”我大喊,“我们不是在讨论买一个包的问题吗?”

“不是”,她们一起拼命地摇着头,“有什么比背着小香,去挤地铁更让人心酸的事情呢?”

我不同意,“东西可以一样一样的买。背着小香去挤公车,至少你已经有小香啊。”

她们一起摇头说:“ Lulu,不是这样的。我们不是买不起那一个包,我们是买不起和那个包等值的全套东西。我们也不想打肿脸,硬塞进那个不属于我们的阶级。”

这时候阿姨端出来新烤好的苹果杏仁蛋挞。我们一人吃了一小块。

她们回过神来,一起冲着我喊:“那你呢?你为什么不买名牌包?”

一口蛋挞卡在喉咙里面,我囫囵着咽下去,喘了一口气:“我?我也买不起。”

如果我背着小香、带着卡地亚、围着爱马仕,那我肯定也不会在这里喝咖啡。志同才能道合,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我和我的法国妞儿们,都不是热衷名牌的女人。

我不买名牌包,还因为我是一贯粗心的人。万一包脏了,划伤了,或者干脆丢了,背着反而等于背了个负担。

如果我有一笔可以消遣的小钱,我会优先选择全家去旅游,添置家里用得到的东西,让阿姨每天多做几个小时,给我腾出一些自己的时间。

好吧,就算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要懂得犒劳自己。我会在我买熟了的牌子里面,从上到下的焕然一新;或者去深潜,去滑雪,去跳伞,做一点一直想去但是一直没有去的事情。

所以来来去去,我从来没有省下一笔买名牌包的钱。

和菜头在一篇文章中劝说我——

别再穿运动裤了。

要穿窄脚裤。

我深知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穿上窄脚裤,就得穿休闲皮鞋。

然后就得系上裤腰带。

然后你就会在乎这一切的品牌。

偶尔还会追求一下设计。

配饰似乎也要讲究讲究。

总有一天,突然觉得应该减肥。

收获是,活得不凑合。

代价是,永远很焦虑。

我的窄脚裤,只是通向那一系列焦虑的入口。正如一个女子的名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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