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国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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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我写了三年，每年的父亲节我都会把这个只写了标题的草稿翻出来，想要去把它完成，可三年时间，每次提笔都如此刻一样难过，所有往事潮水般的涌上心头。这是我不愿意触及的伤口。我自欺欺人的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假装您还健在。可每当有关您的节日，每个全家团圆之日，我不得不心如刀绞的承认您已经离开，这个永远无法更改的事实，每接受一次我的心就像被锐气猛击一样的疼痛。写到这里，我又一次停笔，掩面而泣，泪如雨下。

很多人都说世界上最难相处的是媳妇和公婆之间的关系，而我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相反，我很庆幸，很感激上帝让我能够因为结婚而多一对父母，可以多拥有一双父母的疼爱，可以多尽一份孝心。这是我前世为今生修来的多大福气啊。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我和公婆之间会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如此的亲密，在别人眼里，我更多的被他们以为是女儿。甚至一些朋友觉得，我把公婆当亲生父母看待的态度做法，有点不可思议甚至被怀疑是虚假。他们认为和公婆处得好，不是做表面文章，就是另有所图。对于这些看法和说法，我不想做任何解释，我没必要去为孝顺的是否真实做没有价值的解释。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我只想好好去孝顺他们二老，幸福的享受他们给予我的那份浓浓的暖暖的爱。就足够了。

通常我们把父爱比作山一样高大伟岸，海一样宽厚深远。而从我结婚进门喊他爸爸那天起，父亲给我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太多太多简单平凡来源于生活点滴的细腻和未曾生育但却视如己出的疼惜关爱。这些不是我用文字可以轻易完全表达的。生活中太多太多的细节让我无法一一记录，但它深深刻在我的脑海和心里。作为一个儿媳妇，我所享受的爱，是我值得用一生去感动感激和回报的。

出生贫穷，生活艰难，生性刚强的公公，很早就失去了父亲。作为长子的他抚养大了6个弟妹，在姑姑叔叔的眼里，父亲不仅仅是长兄，更多的是父亲般的敬重。一生为了大家庭和自己的小家庭，父亲所付出的辛苦是无可估量的，那个负担沉重的家庭，贫瘠穷苦的年代，厚重广脉的黄土高原，铸就了父亲刚毅的性格，豁达的个性，善良的品质。虽然没有读过一天书，没有文化，可他身上所具体的品性是所有认识他的人无不竖大拇指的。

父亲一生以贩卖牲畜，养活全家。凭着多年的经验，他可以准确说出一只羊的分量以及能杀多少肉。在村子里可谓是德高望重的能人。父亲坚硬的背影，刚硬宽厚的肩膀，开着三轮车进出忙碌，活脱脱像个年轻人。在我嫁入这个家的十几年记忆里，几乎没有看见他吃过药，打过针，似乎任何病痛在父亲身上都化为乌有。也似乎所有病难在父亲面前胆怯退缩不敢靠近半步。我们的大家庭生活在父亲的庇护，母亲的操持下过得简单，快乐和谐而幸福。有一次，电视剧情里的父亲病危，儿女哭着围在病床前。我红着眼眶回过头对坐在炕头喝小酒的父亲说:“爸，你永远不要离开我们。”父亲笑着说的说：“傻孩子放心吧，爸身子骨硬朗着呢，还可以当二十年后生，我要看着我的孙子娶媳妇，我还要抱重孙子呢。”父亲的话是承诺，又是愿望，更是给我吃了定心丸。

当时我万万没有想到，更没有预感到，一向说话算数如铁板钉钉的父亲，这次却食言了。

每次打电话，父亲和母亲，好像是商量好的，口径一致，从来都是什么都不需要，家里一切都好。那天，天空没有异常，空气也没有什么异常，毫无征兆，父亲打来电话，说他好久吃不下去饭，一吃饭就觉得恶心，在乡下大夫那里买了帮助消化的药，可迟迟不见好。他说，后天是孙子的生日，他下来顺便检查一下。当时的我，天真的以为父亲可能只是着了凉。第二天，小妹陪着父亲去医院先做检查，我随后就到。到了医院看见父亲明显的瘦了一大圈，脸色暗淡，精神颓废。身边的小妹脸色凝重，眼眶发红，嘴唇哆嗦，不难看出她在强行的压制着情绪。我没有说话，偷偷走进大夫办公室，大致问了大夫情况。大夫严肃的告诉我父亲得的是“胃癌晚期。”这四个字如雷贯耳，晴天霹雳一样的把我击懵了。我苍乱的退后几步，当时脑子里昏沉沉的乱极了。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和所有癌症病人的家属一样，惊恐的我们开始了商量做手术，化疗的一切准备，我们没有时间伤心哭泣，只想赶紧的抓紧时间去救父亲，手术很快的安排在一个星期二的上午做。做手术的那天，一大早我去了寺庙，我跪在寺庙许愿树前，虔诚的闭着眼许着愿，磕头。我希望上帝能够眷顾我的父亲，无形中赐予他力量，可以让他顺利的度过这一关。我坚信心诚则灵。推父亲进手术室，拉着他的手，我笑着说：“爸，我们在外面等着你。”医生把父亲推走了，那一刻，我感觉心被抽空了。我们兄妹姐弟守在手术室的门口，整整七个小时的手术，犹如过了七个世纪，那七个小时的漫长，是我今生从没体会过的。我们谁都不说一句话，没吃一口饭，只是紧紧的盯着那个手术室的灯，希望它能够早一点提示我们手术完成。那七个小时，我想了太多太多可怕的可能性，嘴上不敢说，可心跳的频率不断加速，胡思乱想，会不会推出来的时候，父亲的身上盖着一块白布，甚至把大夫说已经尽力了的话都想过了。这样的想法让我不寒而栗，赶快的掐自己一下。不行，我要坚强要乐观，要相信一直刚强的父亲一定会挺过去的。

大夫说手术非常成功，我们全家紧绷的心稍稍得以放松，父亲在他坚强的抗争下，也慢慢的开始进食，锻炼，身体开始有了好转。我们欣喜的以为，那个乐观刚毅的父亲又回来了，还会像从前一样呵护我们，为我们遮风避雨，像他给我承诺的那样，还能当二十年后生。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仅仅维持了三个月的父亲，还是倒下了。身体越来越虚弱，最后一个月他开始拒食，吃一口吐一口，胃里不停的有绿色异味的液体吐出来，很快绿色变为褐色，最后父亲扛不过去了。在决定出院的那天，父亲异常清醒，说话很有力，我们都知道他是怕我们难过，在给我们打气。可看着他消瘦的脸上依然闪着坚毅的光时，我的心如刀割般的疼痛。父亲出院的时候，他选择了傍晚，他说：“我是背着手大摇大摆从村里出来看病的，而现在我却要推着轮椅回去，我对不起乡亲们的厚望啊。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现在的样子而失望。”父亲的话，让我哑然，多么善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在就要离开世界的时候，心里想的还全是别人。推着父亲走出医院大门，看着那个瘦小如孩子般的背影，孤单柔弱的坐在车子上，那双轮椅扶手上的手，青筋突出像个鸡爪，我背过脸蹲下身子，泪奔……

父亲离开的那天，刚好是儿子初一期中考试，已经知道自己不行了的父亲拉着奶奶的手，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磨蹭，那时的父亲已经没有了多说话的力气，只是喃喃弱弱的喊着妈，妈，妈…….那一刻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在场的我们心如万箭穿心。那种感觉好像心被丢进了绞肉机里一样的疼痛粉碎。我把父亲抱在怀里，按照习俗给他剃了头，我的眼泪一串串的掉在他的头顶，抱着这个做了我十几年的父亲，我们的心早已经融在一起。原本一米八高大的他，那一刻在我的怀里却瘦弱，那微弱的呼吸像一盏随时熄灭的烛光，这样方式的分离，实在太过残忍但却无奈。我们全家围着他，等待送他最后一程，到了半夜，已经几次没有了脉搏呼吸的父亲却努力的睁着微开的眼，四处寻找，眼神暗淡掩饰不住的失望难过，他示意告诉我，他想看孙子，这才提醒了当时已经被我们忽视了的儿子，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把儿子从考场接回来，按照习俗，老人快要离开时，亲人是不能大声哭的，那样老人会不舍得离开，会更遭罪。我们在路上也把这个情况给儿子说了好几遍。儿子不停地流泪，点头。可等到儿子进屋，一声悲痛欲绝的爷爷喊出来时，我们所有人再也忍不住的泪如涌泉，儿子直直的跪在炕上，拉着爷爷的手，嚎啕大哭，爷爷，爷爷，我在好好学习，你不是让我好好学习吗？我很听话很乖啊，我还想长大好好孝顺您呢，爷爷，您干吗要急着离开我啊？爷爷，爷爷…….一声声呼唤，带着血，夹着泪，父亲的眼角流出了几滴眼泪，他努力的，费劲的睁开眼睛，颤抖的想要去摸眼前的孙子，那个他从小视为掌上明珠的宝贝，可他的手无力的垂下了……就在那一刻，父亲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抱着爷爷的身体，儿子哭得地动山摇，谁都拉不开，不停地喊叫，爷爷，爷爷，我还没有好好孝顺你呢……

父亲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体会到失去亲人的滋味，失去了就是真的失去了，再也摸不着看不见。至今已经过去三年，仿佛就是昨天的事，疼痛依旧。

父亲走后的第一个父亲节，我想要写篇文章去祭奠逝去的父亲，可怎么都提不起那重于千斤的笔。每次都会泪流满面。父亲坟前，拿着父亲生前爱喝的小酒，把它洒在坟头，点上几株香，跪在父亲坟前，看着酒慢慢的渗入黄土，而再也看不见父亲香甜的吃他喜爱的食物，喝小酒。一句，爸，你在那边还好吗？话还没有说完我已经泪如雨下，希望自己可以坚强的不去流泪，让远在天国的父亲看见我们过得开心而放心，可没出息的我怎么都控制不住。那天晚上，我梦见了父亲，他笑笑的给说：“孩子，放心吧，爸挺好的。”我伸手去拉父亲却在那一刻从梦里惊醒。我偷偷的哭了很久，这是多么伟大的父爱啊，就算去了天国，就算托梦，依然是不让我们担心，依然是呵护着我们。

跪下给天国的父亲磕三个头，用心和父亲拉钩，下辈子，我还做您胜似女儿的女儿，我们再续父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