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喜欢《七月与安生》,因为它把女孩窄化了

 

女孩不止红白玫瑰两种类型,亲密也不是必须要一起洗澡撒尿。...



《七月与安生》的海报真是撩人。七月和安生面对面脱衣服,脸上的笑像金子一样。明朗干净,青春逼人。我以为这是一部女同片。

但很可惜。这是一个好闺蜜为了男人互撕的故事。两个女孩当然一个浓烈,一个清淡,反目成仇,后又和解。七月难产而死,各个都是我最怕的梗。

在我的无数个刻板印象里,有一个就是:女孩们为了一个男人互撕,撕得再好,都难看。但很多人都说,这部青春片竟然不差。虽然是闺蜜互撕的老套路,但却撕出风格,撕出水平,走到了女性关系的内心深处。

带着不小的期待和多多少少的警惕心,我看完这部电影。是早场,人很少,窦靖童的英文歌在影院里往复折回,两个女孩的身影脚步在金色树林里飘摇追逐,是那种不问今夕何年、也不知身处天上人间的青春意气。

想想看,两个女孩,都很美,她们的美有那么一点反差,一点不同,她们互相参与着对方的成长,这本是个有着无限可能的故事:亲密的可能,伤害的可能,无限的试探空间,以及那些参差比照,起伏成长的东西。

但很可惜,七月和安生每一步都又稳又准的踩进了套路里:她们的快乐是一起大笑着张开手臂骑电驴、到商场偷了首饰没被抓;她们的亲密是在同一个浴缸里脱衣看胸、同一个便盆里撒尿。

作者好像很急于让两个女孩立刻亲密起来,于是粗鲁而急切的把这件事放在了洗澡间。  淋了雨的七月与安生脱掉衣服,钻进同一个浴缸,互相窥探着对方刚刚发育的身体。

我想导演是想借此表达一点亲密、成长、青春方面的东西,但来的突然,最直接的体验是反而是尴尬。她们是很接近——不能更接近了——但真的亲密吗?我感觉不到两人的试探、靠近和会心,也没有看到微甜而紧张的青春心思,她们只是直统统的走完了闺蜜该有的亲密程序。

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使我更了解安生,或更了解七月,甚至给我一种感觉,她们两人也并未真正了解——一切都做完了,但一切都隔着一层。

小女孩亲近当然可以这样,你陪我上了一次厕所,我们的关系就不同了。但电影、小说,本可以虚虚实实,欲擒故纵,如天山折梅手般变幻不定,两个小女孩的第一次试探、亲近,本有无限种方法,两人的相处也本有无限的心理层次。

但七月和安生都太典型了。安生是红玫瑰,有着红玫瑰的标配:早恋、辍学、成绩差、烫头、喝酒对瓶吹、稀里糊涂就跟了个吉他手北漂、睡地下室、当服务员、吃了一肚子的苦,学了一身江湖本事; 而七月当然要是个一切意义上的白玫瑰:长发、留守小镇、好学生、不离家,这类女孩都有一种清淡的美,战战兢兢守着规矩,最后爱上一个叫 “家明” 的男孩。

这是个太简陋、太省事的分类了。女孩不止红白玫瑰两种,即便一定向这两端去靠,红也不是这个红法,白也不是这个白法。热烈未必就一定要流于轻佻,冷淡也不至于就成了乏味。而流浪、逃离、固守,这些概念本可以很丰富,谁说流浪一定就要背着吉他去吃苦,而保守就一定是早早结婚进国企呢?

更糟的是,七月和安生爱上了同一个人。这个梗未必不好,也未必就不能撕得入情入理,丝丝入扣,但在这个故事里,她们真的撕坏了。

七月闯进安生和家明同住的房子。两人半阴半阳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安生不太舒服,忽然跑去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呕吐,一边吐一边求七月照看下自己。七月走到安生身边站定,忽然滋味莫名,拿下浴室的莲蓬头,用冷水浇了安生一头一脸。这还不止,她撕开安生的衣服,露出安生平平的胸口,接着撕开自己的衬衫纽扣,嘶吼着威胁安生:“家明喜欢的是我这样的!”

做到这一步就太难看了。故事难看,人物难看,情感难看。更何况这难看对人的内心没有任何帮助——七月和安生整个儿都好像没走心,亲也亲得不走心,撕也撕得不走心,就像两个小动物,没事儿时晒着太阳互相舔毛,为了争一口吃的就顶破了头。

故事到了这里已经露出俗套而疲沓的气息。而整个电影里那个面目模糊的家明,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推动剧情而存在的傀儡。他没有个性,爱他是一件让人费解的事。

他来了,两个女孩就像被按下了一个启动按钮似的——预备,开始!—— 没有任何心理、人格、情感上的铺垫,直接进入互撕模式。而撕得正不可开交,家明又忽然撤出。他的撤出就好像又按了一个按钮:结束!  二人奇迹般的开始和解、修复。

没有任何深思,任何启发,也几乎没有任何主动的成长,这所谓的和解竟然是——二人开始硬邦邦的向对方的生活方式靠近:白玫瑰去北漂、住店、当服务员,知道了红玫瑰的不容易;红玫瑰去结婚、定居,当销售,懂得了白玫瑰平淡日子里的艰辛。

是的,家明走了,她们一个怀了孩子,一个内心满目疮痍,但家明走了,于是她们又可以枕着胳膊躺在床上说体己话了。看不到那口吃的,两个小动物又可以晒着太阳互相舔毛。我不觉得这样的和解有触碰到内心。

不是不好看。该有的都有,女孩们也美,情节也展开得紧张激烈——但这个故事败在了观念上。作者要么不懂女孩,要么只懂女孩面对男人时最卑微的一面。

这是我真正难过和惋惜的地方。也是这个故事最可怜和难堪的地方——女孩和女孩的关系,就只有这样吗?

爱丽丝 · 门罗笔下有的一段文字,关于两个女人之间的亲密和微妙。一点点好感,一点点试探,一点点紧张。不是爱情,不是友情,就只是那么一点点之间的金色。

卡拉是个19岁的清洁女工,而她的雇主,西尔维亚,是个优雅的女教授。

“ 卡拉正在精力充沛的喷水擦玻璃。当她看到西尔维亚在看她时,便停下活儿,将手臂大大张开,就像贴在那儿的一个十字架。两人都笑起来。西尔维亚直觉的觉得这阵大笑像一股溪流般,贯穿了她的全身。

在听到卡拉放下梯子,听到靴子走在阳台上的声音之后,她忽然感到害羞起来了。她坐在远处,低垂着头,这时卡拉进入房间,从她身后经过。卡拉干活儿几乎从来不休息,动作迅速的像只鸟雀儿似的。可是她倒还来得及在西尔维亚的头发上亲吻一下。然后又自顾自的吹着她的口哨去了。

自此以后,这一吻就一直留在西尔维亚心里了。其实它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它表示的是快活起来吧。或者活儿快干完了。这表示她们是好朋友,一起经历过许多苦难。或者仅仅表示太阳出来了。或是卡拉在想,自己快要回家,回到她的马儿中间去了。不过,在西尔维亚眼里,这就是一朵艳丽的花朵,它的花瓣在她的内心里乱哄哄,热辣辣的张开着。”

那一吻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快乐起来了,太阳出来了。

只是这样。不撕,不难看,不够着。热辣辣,乱哄哄,在马儿和群山之间,海阔天空,参差起伏,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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