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界挑夫·桃花源轿夫

 

回首那些弯弯的山路,仿佛是被自己压弯的。一路是汗,是默默,是暗奋,是与命运的抗争。...





乌云界挑夫





大家都熟悉泰山挑夫,但或许不熟悉乌云界的挑夫。

乌云界主峰海拔是1000多米,翻过界就到了临县安化。八十年代末期,木材还是稀缺物质,而乌云界不稀缺,安化县更不稀缺。为了加强木材的管理,很多地方都设了木材检查站,木材需要“出口”才能过关,于是就有人偷偷闯关,这些闯关的人,是挑夫。

他们,白天会经过我教书的永红学校,到安化去采购木材,一到晚上,界上便会出现一队星星般的光亮,像当年长征的红军队伍,光亮满满移动,由远及近,在我熟睡之后,经过学校,然后在天亮之前偷过木材检查站,凌晨时分,在芦花潭完成交易,一个往返的苦力,大约可以换来二三十元巨款。当时,田桃源当孩子王的月薪是60元上下。

我粗粗计算了一下,这一个来回的距离,应该在五十公里左右。

或许是受了这些挑夫的鼓励,抑或是对金钱的期盼,我甚至想丢掉教鞭,加入挑夫的队伍,然,百无一用是书生?不,刚刚从部队退伍的我,相信自己能行,那就体验一把吧。那时候我很想结婚,结婚需要房子,需要家具,盖房子、打家具需要大量的木材,而木材需要钱,我没有钱,但我年轻,有力气。恰好,一个叫老石的安化锯匠好心送了两块床料,约八十斤。一个周末,我便肩掮着这两块湿湿的木料上路了。年轻,什么都不畏,有人说:人都有三分护财力,对的,我硬是把这两块木料背到了王家湾水库。那时候没有车路,走路要翻山越岭,一般人仅凭脚力,去一趟乌云界那是很难的事,那时的乌云界比现在更加荒野,从乌云界到王家湾,走单程大约需要三小时。我把木料托付给同村的在王家湾的一个司机,然后又步行几十公里,回到桃花源的老家。

有了这次背木料的经验,我便有了一个宏伟的计划,那就是用退伍的几百元补助,在山里买了一栋旧屋,然后请上叔叔、小哥,还有父亲,把一根根木料抗到山外,然后请货车把木料拉回桃花源,为盖新屋准备材料。

以后,每到周末,我都会从山里背一根木头,到沙坪镇卖了。每次可以挣到十多元钱,一个月下来,我能挣到与教书相等的另一份工资。回首那些弯弯的山路,仿佛是被自己压弯的。一路是汗,是默默,是暗奋,是与命运的抗争。

然而,干这挑夫的活,终究不是好出路,我便开始利用课余时间,读书、写作,为走出大山一点点增加脚力。



1989年6月,大家都知道的,一次集体犯错,我离开讲坛,怀揣着仅有的五元钱,踏上了去广州的路,一路上逃票,抵达广州,开始漫长的对人生真谛的求索。

1990年,失业的我,又远走烟台淘金,我想象自己是一位豪情万丈的西部淘金的牛仔,在地下——人类沉睡之处——打炮眼,推矿车,寻找暗无天日的出路。直到父亲拍来电报,回家在水利站当临时工。1992年开春,桃花源大开发,我也迎来人生的春天,梦想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我以一堆发表在报刊的作品,站到了新的平台,站在了新的起点。

我经常想,人的一生是一个从这头到那头的过程,需要丰富的体验。我无法想象那些一辈子只做一件事的人,也许他们是为了生存无奈,也许是他们的执着,但我不行,性格使然,我总是喜欢挑战,喜欢体验没有经过的事情。没有经过的路,对我从来都是诱惑,哪怕肩负重担,也要走一回,之如挑夫。





桃花源轿夫



两根竹手,中间架一把藤椅,两头各横一根扁担,为了防日晒雨落,藤椅周围还撑出几根竹棍,顶一个小小的晴雨棚。这样的轿子,在桃花源各条游道上,时有所见。旅游淡季,这些轿子一长溜排在桃花山下了碑廊前,整齐得如同碑廊里的断碑残碣。那些粗衣短褐的轿夫,或睡觉,或三五凑在一起打牌。一发现有游客到来,立即赶上前去,操着夹生的普通话问:先生、小姐坐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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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山陂陡,从碑廊到玄亭,有多少台阶,怕只有轿夫们心中有数。体胖的人坐上轿子,坐得轿子咯嘎作响,难免发怵,放心不下,总要问声:不要紧吧?轿夫则很有经验地回答:“比你重得多的都抬过。”那问的就放心地背靠椅子,把两腿搁在竹竿上,悠闲地躺着上山去。有身份的人,身边总有一两个护轿的,怕轿夫脚下闪失,把坐轿的摔倒,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在仄仄的山道上,轿夫总觉得护轿的人是多余的,碍着他们抬轿,特别是在拐弯抹角处,不便得很。若遇到太太小姐坐轿,轿夫们心里都要暗喜一番。毕竟女人们重量普遍比男人们轻。

这些轿夫们,多是周围农闲上岸的汉子,力气有的是,一天下来,虽然湿几身衣,晚上揣回几张票子也是可观的收入。但这卖力气的活也不是人人许干,非得桃花源搞开发被占了田土的不可,并得叫景区管理的同志统一核准登记发照,方能上岗。他们有时充当了导游的角色,得意地告诉顾客哪根竹子哪个名人摸过,哪个大人物坐过轿子。一般人认为这些汉子是没有多少文化的蛮汉,其实不然,我就认得其中一位小伙,原来是某医院的医生,曾经捏着细细的银针,游刃有余地进行针灸治疗。我曾和他津津有味地谈穴位,谈《本草纲目》,如今,“狭路相逢”,我多么想问问他肩上的担子是否沉重。

弯弯的石板小路盘旋而上。在这弯弯的石板小路上,洒下了多少桃花瓣和游人的欢歌笑语,可是又有谁注视到轿夫们洒下的汗水,又有谁注视到他们坚挺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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