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欧洲,不再迷人的欧洲

 

已经有近一年没去那个“危机四伏的战场”了...



总在朋友圈的好奇、艳羡以至习以为常中,恍若“生活在欧洲”的我,已经有近一年没去那个“危机四伏的战场”了。而今在南美各国四处浪荡着,每每与路上碰到的欧洲背包客分享各种听来或亲历的当地“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新闻”后,我总会加上一句,“不过与如今的欧洲相比,南美还真是太安全了”。对面无论法国人、德国人还是荷兰人,要么无奈表示认同,要么跟着一句,“确实如此,我完全不知道回去后能不能安全地生活”。再往下,话题总会回到眼前的风景、历史和行程,而不会再纠结于欧陆的可怖现实。我不好意思以外人的视角和观点去揣测,他们也不便表达自己对难民群体的态度,是否已经从之前的欢迎、包容,变质为怀疑担忧甚至恐惧排斥,更或许,在政治正确已然开始动摇的大环境下,欧洲人也实在不可能知道自己该具有怎样的态度。



(2015难民危机时路透社一幅图片)

一年前的大概这个时间(8月中),我正在托斯卡纳一个个山城转悠。之前不久,ISIS在其官方杂志《大比丘》宣布要决战异教、攻陷罗马。因此,意大利这个本就战斗力惹人笑话的不靠谱国度,不免就让旅游者忧心忡忡。一天,我站在阿西西的圣方济各圣殿——这个全球方济各会总部——广场前,刚绕古老山城一道圈后,来到荷枪实弹的耍帅军人身旁,不免又发朋友圈感叹:好好想想,我们喜欢欧洲的一部分原因,不就因为这些古老而曲折的街巷,而我们自己却失去了这些景观。不过,土耳其马尔丁、摩洛哥菲斯不也一样有着这些街巷,打扫干净一点也一样漂亮。如果未来,欧洲真成为欧罗巴斯坦(历史上的西班牙不已经如此过了),城市文明却一个个进步到安达卢西亚那样的水平,并拥有了阿布拉汉宫这样的伟大建筑,或许也就不会感到万分痛惜了吧?我可能是想说,阿拉伯世界审美从来不差,爱护卫生的话,城镇也能挺漂亮。

虽说在浩瀚的宇宙观面前,和恐龙时代一样,人类和人类文明早晚也得消失到难留多少痕迹,但至少在可想像和感知的时间尺度范围内,正常人可绝不愿意让ISIS来完成这项天翻地覆、片甲不留的“翻新工程”。

所幸,一年前这个时候的欧洲,虽已临难民潮峰值,但除了年初的查理周刊枪击案外,并没引来更多恐袭事件,人们不该也不能把难民问题和恐袭威胁联系想像、视为因果。可从年底有组织的巴黎剧院恐袭事件,到科隆跨年夜大规模性侵,再到近来已经目不暇接的独狼自杀性袭击。随着土生土长的移民后裔和新到难民争锋“认领罪行”,之前只需大半夜提防醉鬼的那个理想的联合欧洲,已经渐渐在不安和恐惧中,成为再难信任彼此的撕裂欧洲。因为不值得为看风情而把性命搭上,欧洲正在失去游客的购买力;因为不能公平给予阿拉伯人以及他们的后裔公平健康的成长环境,欧洲正在失去移民们曾经不可估量的贡献;因为不能让逃离战火的难民真正落实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欧洲正在失去一厢情愿想象中被救助者们理所当然的报恩之心;因为不能让一个个发达国家曾经的单一民族再安心而愉快地生活,欧洲正在失去“自己人”的信心。



(2014年的柏林跳蚤市场,如今这样的场所似乎是危险的)

甚至于当代欧洲存在的根基——一个开放无疆界的民族、宗教、文化、语言融合试验田——都被彻底动摇了。

我曾经在安特卫普做个沙发客,住在当地女生Lisa和他的玻利维亚钢琴家男友公寓中。Lisa为不同客人定制一张地图,内面,是以公寓为中心的方圆500米街道图;外面分别是主人简介、社区概况、周边特别餐饮和酒吧、以谷歌翻译笨拙完成的各宾客国家欢迎词,譬如中文的“欢迎在安特卫普,这个城市是属于每一个人”。一个大写的“A”向四面八方放着光芒散开来。“这不是我的创作,而是上任市长任期内的城市Logo。他确实喜欢这个充满多元文化的城市,敞开怀抱欢迎所有移民,坚定认为安特卫普是属于每一个人的”,Lisa Maria阐述道。作为青年学生,他们可喜欢这个口号和Logo了,可以学习不同的语言文化,吃到不同的美味,体验不同的文化经历……而且,还收获了异域爱情。而新任市长却带着议会集体转右,在他们看来,安特卫普不是属于每一个人的。这可激怒了Lisa Maria和她的大学同学,也让年轻的荷尔蒙有了可供对抗的好去处。“这些掌权者打心底认为移民是蛀虫却又不好在明面上说,他们认为第三世界国家的人大多好吃懒做,吞掉了纳税人辛苦挣来的钱”。这位比利时姑娘心里其实很清楚,很多时候左右不过是与自己利益密切相关的选择。作为没房没车的年轻学生,多元的移民欧洲确实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精彩生活,但如若以后自己也成了承载高税负的富裕阶层,或许对移民也会产生新的态度。

频率加速、防不胜防、伤亡惨重的恐袭,正在作为糟糕的助攻手,改变着当地人对难民甚至对邻里移民的态度,当然,让欧洲的多种文明不再彼此信任、产生冲突和灾难性纷争,本来也是ISIS的“伟大使命”之一。查理周刊屠杀后,人们在社交媒体、在街头游行时,静默表达着“Jesuis Charlie”(我是查理);巴黎剧院恐袭后,一位华裔父亲自信表达着,“他们有枪,我们有花”,另一位失去爱人的丈夫表示要让儿子快乐成长,“他们绝不能收获我的仇恨”。所有这些“金句”,在当时就已是要么被赞颂为爱之伟大、要么被挖苦为无能怯懦。后来的科隆、布鲁塞尔、尼斯、慕尼黑、诺曼底……不断向包容的欧洲狠扇重重的耳光。“他们绝不能收获我的仇恨”,对于就是想把欧洲弄死的“他们”,这未尝不是一句自欺欺人的笑话。“他们”根本无所谓你是查理、你是巴黎、你是布鲁塞尔、你是慕尼黑……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他们”成为一头头与ISIS并无关联、只一步步模仿前辈疯子的“独狼”。坏行为的示范效应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开放自由的欧洲或许也不得不开始学习有着防火墙的我们,至少是对频繁恐袭案的报道方式和强度上出现了些许变化,总不能一次次让“他们”认领“战绩”,让社会角色里的失败独狼收获隐秘而变态的内心高潮。





(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年后。这样的铁路上,曾在1939到1945年间,涌动过1500万难民,与今时路途却是逆行。当然,战后,从东欧驱逐的德国人,也踩着同样的铁路,go west —— 图片来自Getty)

无论怎么做,分裂的趋势似已不可逆转。全球经济形势糟糕、恐怖袭击加剧,Lisa Maria这些安特卫普年轻人所向往的地球村正在变得越来越没有吸引力,川普得势、英国脱欧、各国小粉红喧嚣,世界不再迷人,还不如跟自己人抱团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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