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焚天,无畏不空

 

写完吧...



“王公如此苦执,小我怎可懈怠?”

尤龙雁感知到王世晶那孤注一掷的气势,原先用以导引输送二人意识的左手小指重又逼发出别样气劲,教之适才的安详浑厚又是一番别景。

王世晶重掌仍是轰击不止,但却也能感知到尤龙雁这小指之中洋溢着极大的压力,虽是一指却仿佛能与自己此刻雷霆之势相持。然而他心高气傲,岂能失了台面,仍自是气焰甚嚣,高呼言道:

“尤公莫要空言,叫人贻笑大方!”

一语刚落,二人重招又已硬撼。虽然适才尤龙雁施展的招数已让王世晶大开眼界,但这一招却更叫他心下一惊。

“尤公妄称佛子,怎么此招之中却蕴含如此绝恶不赦的招意?”

原来王世晶甫与尤龙雁对招,便感觉到那一根小指内迸发的无穷恶意意,他与尤龙雁相交百载,心知尤龙雁虽非为善无私之人,却也并非劣念盈神,叫人能够感知到如此滔天恶意的伪善君子,更何况自己魔心修习七十载,日逐魔念激增,纵如此积七十载之功却似乎也难以与尤龙雁此招中的恶意相抗衡!

王世晶虽惊,但强招临门,岂可分心?刹那收敛心神,手下更加重了催功的力度。

而尤龙雁看似气定神闲,实则身受无穷煎熬,虽如是,却也好为人师,定要为王世晶一解心中谜团。

“王公胸怀经纬,睥睨苍穹,如何不知上善若水?”

王世晶深知尤龙雁,故此方能从尤龙雁故作镇定的语气中感知到他内息的流窜涌动,因此也就给了他一个尖牙利齿刁钻讽刺的机会。

“尤公如今情境,非唯上善若水,更是上善热水,沸腾不息,叫人叹为观止!”

但话虽如此,王世晶自身实则也是逼发十二分功力方能与尤龙雁这一指抗衡,故此口中虽然讽刺挖苦,脑中却也在不断拨转,思考究竟为何尤龙雁此招能够达至如此纯粹的恶。恶到连魔竟也无法容纳消化?

但见二人此刻极精极纯的两股恶念硬拼之下,四周顿生异变。只见二人虽身形未动,然而招式中的两股恶念却极富灵性,已然在场中疯狂奔逐,寻求猎物以宣泄凶性。可怜本已被尤龙雁佛法普度的魔教众生在这恶念盈神之下再无还手之力,只能被两股恶念生生吞噬,血肉无存。

但周遭的凄厉惨叫并不能使聚精会神相战不下的二人稍置款意,二人都是修罗场中走过几个来回的人物,纵然一个仁慈博爱不忍杀伐、一个雄心万丈惜哉折羽,但此刻二人尚分得清轻重,知道只有正与自己伫立对撼的这个人,才是最不可掉以轻心,最需要速战速决的对象。而精神上极度的静谧更让王世晶灵光乍现,了然尤龙雁极恶的来源。

“尤公修为果然惊若天人!我还当尤公七十年苦修已然排出恶念,原来并非如此。”

王世晶了然上善若水,自然也已了然破招之法,故此成竹在胸。

“譬如上善若水,但水乃流体,流动便是存在,存在便是矛盾。上善若水,便需要极恶相辅相成。尤公虽是佛子,却也无法排出恶念,只能以善来制衡自己的恶,只是如此强烈的恶,若非尤公,怕是他人也无法控制吧!而此刻尤公竟会主动催动潜藏心底的恶念,恐怕也与不才区区适才那不许人间见白头颇有几分关联吧。”

王世晶一语中的,尤龙雁大喜过望。

“王公既已知此中玄妙,何不破我此招?”

这可真真是常人一辈子也难以想象的要求,于宿命之斗兵凶战危之间,招中真意被人看破竟不惊惧反添喜色的,恐怕古往今来也只有这么一个怪人尤龙雁了。

而王世晶自也是当仁不让,他虽疑惑尤龙雁这一着是否故作疑兵,但二人相战时单纯战意的催动更让他迫切地想要领会破招的喜悦,是以他毫无留手之意,将一身功力催谷而出。

“尤公!你既要上善若水,我就用无穷炽焰,让你海枯河干!”

王世晶为魔七十载,恶念积压已达盈满。如今尤龙雁如法炮制,以恶对恶,更在无意间使他魔心相印,通同一体,七十年修为终臻完工!

王世晶暴吼之间也已感到自身气海之中诞生了一股崭新的精纯力量,无尽喜悦使他运功之间更见癫狂无忌。

“尤公,且来试试我这一身焚天元炁!”

王世晶神思敏捷,虽是临时完功,却已能于瞬间融汇诸般缘法为这一身功力起了一个合适妥帖的名字,倒也实属不易。

尤龙雁更是能够直观感受到王世晶起的这个名字是多么的名副其实,只因他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小指尖端传来的那一股灼热。这在他人而言只是正常的气劲交流,而对尤龙雁则是如此难以置信。只因他受自身先天阳气不足所限,武功路数向来阴柔。其自幼修行佛法,涉世之后于廿五之龄凭一套轻柔如水的若望剑法与飘忽难定的幻云掌名镇东海;而在红尘戾气难抑,重归山门后,又以五年时间修行性空寺玄佛宗内力;后于鸡足山一役登临阿閦佛国,七十年修行早已将佛法正气与如水内劲融汇贯通。故此他也自信平凡烈焰于他而言只能被化散消融,这年月往来已许久不曾感到灼热之苦痛。而如今王世晶这一身精纯的烈焰罡气却叫自己感觉到了久违的炙灼之感,可见王世晶适才那忘乎所以的一啸满含着的不是盲目的自信与喜悦,他这一身功力不仅可以焚天,更是仿佛已将他体内百载修为积存的天池水内力也一同蒸干,否则又岂能让自己感觉到如此可怕的压迫力?

尤龙雁接触到如此可怕的炽焰,终于做了一个明哲保身的决定:撤招后退,谋定而动。

而这也正是对王世晶最佳的褒奖,他双眼中满含的怒火在尤龙雁这一退之间升华成了无尽的狂喜:

“尤贼!你竟然也会落荒而逃,置武者尊严于不顾!真真叫我错看了你!”

王世晶的冷嘲热讽并不能起到多大的效果,但尤龙雁仍然如此的静谧却让人感觉万分奇异,毕竟这两个人之间唇齿相讥,针锋相对才该是常景不是?此刻这般景况皆因当下尤龙雁真而又真是连开口的余地也没有了,适才只是那一点灼烧感便让他感知到了无比的压力,而若与王世晶全力相拼,那又该是何等的景象?自己这七十年来所悟的佛法,能否力压王晶石的心魔?

反观王世晶则不然,七十年来日积月累的点点魔心竟然在不经意的一招之间功成完满,说来自己竟还是要谢谢尤龙雁的。但自己与他相交近百载,也为知己也为强雠,而至于今,自己更想看到的似乎还是让尤龙雁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才是啊。只因自己实在难以想象尤龙雁今日若是不死,他日果真成佛以后,自己又是否能成为和他抗衡的惊世巨魔,成为辖制他尤龙雁的波旬?因此王世晶已经不想再多加拖延,尤龙雁今日必死!

尤龙雁感觉到王世晶这滔天的气焰,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展露更深的功力。适才他已将七十年内感知到的五方佛印施展了两式,而如今就是第三式展露人前的时机了。

“王公好功力,且看我这一招是否能与你略分轩轾?”

尤龙雁无惧王世晶近百载功力,双手结出北方不空成就佛的施无畏印,玄佛宗内力升至极顶,脑后甚而隐隐约约间已然呈现淡淡佛光,正是在如此接近佛陀的境界之中,他以至上的功力与绝顶的虔诚发出了施无畏印催动的这一招。

“且看我这五蕴涵容,能否容纳王公的百载魔心!”

王世晶看在眼内,乐在心头:

“尤公!我竟不知你七十年内功力精进至如斯地步!你若早早使出这般宏伟壮阔的一招,适才岂不是更能战个痛快!”

王世晶功成之喜悦早已盖过了其他万般所有,换做平日,他眼见尤龙雁此招想必也会稍作思索再行倾尽而出,而如今他志得意满,显然已不再顾虑这么多枷锁桎梏了,他运功臻至巅峰,熊熊烈火——显现出实态的熊熊烈火——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喷薄而出,让人不禁疑惑他是否已经完全蒸干了身上的最后一丝水分,只是一个以火来填充身躯的完全不可能的存在?而更可怕的是这股烈火充满了灵性,在场中四处流窜,将适才已被二人邪气相拼所绞杀的魔众残骸死死包围,以魔焰炼魔尸,那噼啪作响的丝丝声音就如同粘腻的尸体本身一般令人作呕。

尤龙雁这才注意到原来那些本已幸免于难的魔教众生,因自己适才逼运体内邪气而最终难逃一死,他内疚之间更显得惊愕。原来自己始终都无法达到中道,达到平衡?过去七十年间阿閦佛国的修行原来并未能让自己真正的脱胎换骨。他此刻才更深层次地了悟到为何阿閦佛会让他回到人间,只因以洒脱姿态登临佛国的他,并未有在人情世界中真正的解脱,王世晶在鸡足山顶让他与秋心葵放下万缘,却还没有放下万缘的缘起。十方三世一切诸佛菩萨,皆因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而他尤龙雁的因,仍然还存在于世界之上。而这个因的最大契机,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王世晶,这个与自己相交百载,剪不断理还乱的宿命之人。而王世晶此刻爆发的烈焰更让他感觉到,因果相续连绵不断的环节正在此刻无尽高涨,即将迎来二人这次会面一战中的第一个高峰。

王世晶的焚天元炁在场中流窜,将一具具魔尸炼成齑粉,化为骨灰,而后,他做了一件令人难以忍受,即使是尤龙雁见惯天下奇闻异事却也难以平心静气地淡而化之的奇事——他将这被风吹起漂浮后已足可遮天蔽日的骨灰尽行牵引至自己身边,从灵台穴到干支分穴,无一遗漏地覆盖住自己的四肢百骸,而在骨灰已然依附于自己体表每一寸肌肤之后,他张开那尖牙利齿的巨口——可以看到在这一刻他迟疑了,但只是这一刻,片刻之后,他再无半分的犹豫——大口大口地将这浓缩了无穷魔劲的骨灰都吞进口中,吸纳入自己体内!

尤龙雁看得一阵心悸,这已经不是一个尚有人性的存在可以做出的行径了。如果说片刻之前他仍觉得王世晶还有转圜余地的话,此刻他对王世晶的希望已经趋近于零了——但永远不会是零,他坚信自己仍然能够更进一步,到达更高的层次来引渡这个更穷凶极恶的王世晶——因此他难得一见地主动出手了。

尤龙雁的五蕴涵容包含了意味深长的佛法韵律,王世晶纵然正在吞食魔众骨灰也能从心灵最深处的一点静谧中感受到尤龙雁招意中的呼唤,但这并不能改变他的意念。而尤龙雁这一招与他如今所有的招式一样,其真义在于以静制动,五蕴涵容真谛在于当对手以凌厉强招猛攻而至时,自己结出印法,以心传印,五蕴涵容包容对方招式招意,尽一切可能将招式转化为意念,而后再以无上佛法将这股意念消散在四周包围对手,感化他们戾气深重的内心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但这一招若是主动使出,便已失去谋定后动的筹谋韬略,本身并不具有杀性的招式纵然占得先机又能有何作用?

而再看王世晶,吞食骨灰这般令人作呕的行径,他究竟要以此达到怎样的目的?却原来这突破众生底线的行为是他功成之后体内暴涨魔性的直观体现。过往七十年王世晶虽然修习强烈魔心魔念,但终究因为心中尚有一丝人性,故虽凶残暴戾却仍坚持着逝者已矣的底线。这不仅是人类的准则,同样也是魔教众生的信条。而今日的他放弃了最后一丝情感意绪,完全地投入到了疯狂的境界中去,在他眼中早已没有了对与错,正与反,只有生者为胜、败者则死!而对寻求制胜力量的执念则引动了他体内魔性向外吸取无尽外力,也正是这些死尸所蕴含的纯正魔力。而他本身承载的力量——焚天元炁则以自己的形式将这股太过庞大的力量分化吸收,也就是将死尸化成骨灰,将骨灰依附在王世晶的体表与体内的这一过程。

尤龙雁一来不忍魔界众生死无全尸却仍要失去最后一丝尊严,二来也是感知到了王世晶的滔天邪气已到了必须被遏制的临界点,所以明知不可为,仍然要以无边佛法来力阻一切。

而王世晶则是被近百载的无尽沉浮折磨地早已失去耐心,今日有了功成完满的契机,正给了他一个宣泄的大好时机,更因他也感知到今日尤龙雁不死,日后会是自己更大威胁的可能性,所以他也要迅速终结此战。

问题只在于,是先机一步却难成掣肘的尤龙雁掌控局势,还是缓缓运功谋求必杀的王世晶后发先至?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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