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益条  台湾人在广州——解决老人上厕所问题

 

三米宽的小路被两边的小贩占去了一半。

在广州荔湾区西华路附近的这个小区里，

每每到了行人多起来的时候，

总会有一些人拿着自己批发回来的东西在兜卖，

地毯、袜子、汤勺…

有些人饶有兴致地望望，时不时停下来向卖家询价，

也有一些人，比如这位穿着黑色Tshirt红色长裙的姑娘，

显然正赶着去其他的地方，

无暇顾及他们，

“直走…右转…哎找到了！”她兴奋地说。

 

这个声音甜美的女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曹雅涵，

不过她更喜欢大家叫她鸭鸭，亲切。

她是一名从台湾过来的社会设计师，

现在正和其他几名小伙伴一起，

进行一个叫“为老共创”的行动。

 

鸭鸭还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社会设计师。

她大学的时候读的是经济，

从经济专业出来的师兄师姐，

有的去了银行找了个金饭碗，

有的下海经商开了自己的公司，

有的去了世界500企业当了经济顾问，

不管怎么说，都是些光鲜亮丽，让人羡慕的工作。

但13年鸭鸭参加的一个论坛，

却让她对“社会设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场论坛的主题叫做“500个种子对世界的想象”，

六百多平方米的场地里人头涌涌，

台上的嘉宾正缓缓地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他说，自己刚开始看到一些偏远地方的小孩子缺乏物资，

便号召大家伙在去那些地方时，

顺带地在背包里多带1公斤的捐赠物资给他们，

后来他发现，

那里的人们其实比起物资，

更缺乏的是孩子的教育资源，

于是他重新改进了自己的计划，

设计了一个创新的教育材料包，命名为「一公斤盒子」，

里面包括了美术、手工、戏剧等项目的教学材料，

让当地的教师也能凭借着自己的创意，

带着那里的孩子上美术课。

这不是鸭鸭第一次听到“社会创新”的概念，

却实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

这就是“社会设计”，

它首先是一种思维，

让设计者先走近用户，了解他们的需求，

然后再做出一个设计，或者一个商业模式，

解决他们的需求，最终改变社会问题。

 

 “为老共创”也是这样的一个“社会设计”过程。

在我们的身边，

婴儿用品一大堆，

针对老人的产品却少之又少。

已经有的一些产品，是否又是老人们想要的？

“设计很重要的你要感同身受。”

为了走进常被忽略的老年群体，

在项目发起之时，

鸭鸭和小伙伴们便马不停蹄地展开了几个月的田野调研。

 

他们走进了长者中心。

中心里的工作人员听到他们的项目，

很热心地把他们介绍给了那里的义工和老人

邀请他们旁听老人家们上的兴趣班，

中心里的人跟鸭鸭说，

每天早上，中心里的理疗室都会有很多人来按摩，

她第二天马上起了个大早，

赶在中心刚刚开门时就跑进去观察，

纪录不同时间点各个楼层人数的变化。

 

长者中心空荡荡的活动室里，

十几个老人围坐在一起，

静静地看着电视机上正在播的电视剧。

他们也非常乐意跟这群可爱的小姑娘交流。

这些老人被家人日托甚至全托在这里，

平时，大概只有社工还能听他们说说话。

 

有段时间，鸭鸭特别热衷于“广州公交旅行”。

每天早早出家门，

只要看到公交上有许多老年人就上车，

只要看到车下有许多老年人在等车就下车，

假装不留神但又留神地看。

老人们站不稳时的一个踉跄，

下车时着急往后门人群中挤的动作，

手上拎的塑料袋等等，

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每次有了新发现，她都会赶紧拿出手机记录下来，

有时候反应过来时，

自己已不知不觉跨越了半个广州。

 

在不断与老人家交流的过程中，

他们自己总结出了一些小技巧，

比如多给他们一些称赞，

比如顺着前面的聊天内容提问等等。

“你先生那么好会做饭噢”

“你上午都会来这里上英文课，那下午呢？”

墙上的这些便利贴，

是小伙伴们集思广益后的成果。

每一次田野调研的结果拿回去，

他们都会进行这样一版版的分析，

“机构”“人物角色”“事件”等等不同的主题用不同的便签纸标记起来，

一张一张，一排一排，便成了一个系统。

他们不仅仅是在梳理事实，

还是在分析这些事实背后的心理，现象。

“老爷爷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他为什么会说这话…”

 

一轮轮的分析下来，

他们的目光锁定在了老人家尿频失禁的问题上。

 

田野调查让他们了解到了很多关于这个问题的真实看法。

一个老人悄悄地跟鸭鸭说，

他们比任何人都对这个问题感到困扰，

甚至影响到了自己生活的质量。

他常常不想出去，因为怕出去了找不到厕所会很尴尬，

偏偏，这个社会上的厕所就是那么不人性化。

他在跟人聊天的时候其实也会一边担心，

常常装作不在意地背后望一望，摸一摸，

还时常留意会不会有异味。

日托中心的护理师也告诉他们，

许多人总以为坐厕更方便老人家的使用，

但其实老人家更喜欢蹲厕，

因为干净，因为更容易排便，

许多老奶奶在不得已用坐厕的时候，

常常会用纸巾大力地擦干净坐垫，

生怕会不干净，

有的甚至会扎马步，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坐垫。

他们也不习惯用尿布

他们认为那是很“丢面子”的事情。

于是他们开始关注解决问题的办法。

 “头脑风暴” 是最能爆发创意的方式，

“我们可以在购物袋上印上他们常出没地点的厕所位置。”

“干脆在公厕上挂上高空汽球，让长者远远都能看见吧。”

“现在这么流行pokeman GO，不如让大家不找小精灵改找厕所吧。帮身边的老人找厕所，成功的人+1分！”

 

有天马行空的创意还不够，

他们也会去看已经有的学术研究，

“唔…原来是因为老人家的盆底肌和括约肌松弛导致的尿频失禁。”

他们还在关注国外已经设计出来的产品，

“它们可以解决老人们在生理上面对的这些问题，

但为什么还没在国内看到？

是产品本身有缺陷，

还是商品销售渠道的问题？”

 

除了想要解决社会问题，

“为老共创”更想要通过这样的实践，

将“社会设计”的思维传播给更多人。

 

几张桌子，几部电脑，几张纸，几支笔，

便是鸭鸭和她的小伙伴们每天工作的地方。

他们会认真记录下公众号里一些有意义的留言，

也会通过日志的形式，

把研究的每一步详尽地放到网上。

在这些日志里，除了纪录了他们在研究中遇到的故事，

还有包括了一些方法论、步骤，

“有机元素”、“机会点”、“矛盾”…

这些名词虽然刚开始听时很头疼，

但细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难懂，

“因为担心弄得太枯燥，

还请教了组员如何在排版上弄得活泼些，

因此每一次日志的呈现方式都会有些不同，

就是想让大家读起来更顺畅些。”

他们还构想着当“为老共创”结束之后，

可以把从整个设计过程的总结出来的心得和方法，

变成好用又好理解的工具，

集合做成一个社会设计实录，

帮助到更多以后也想做自己项目的小伙伴。

 

前不久，他们还利用社交平台筹集了一些小伙伴，

筹备了一场工作坊活动。

观察入微的“人类学家”负责提供方法，

动手能力强的“实验家”用各种方法材料把想法变成看得见的模型，

最会吹毛求疵的“体验建筑师”负责提出问题，改善模型。

跟其他的设计相比，

社会设计常常需要用到更多的时间，

鸭鸭却不着急，

“社会设计就是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呀。”

她讲到了一个例子，

2013年，专为失智症者设计的餐具组EATWELL在斯坦福银发挑战赛中抱得冠军。

让人羡慕的光环背后，

是设计师四年如一日到照顾中心担任志工，

观察思考所得。

而鸭鸭关注这些老年人，

也并不是为了哪个机构而做，

她只是想要去帮助他们。

她正在寻找更多的小伙伴加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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