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之夜

我丢了一样东西，在那雨里。它似乎很重要，可你看我，不是一样淋着雨过来了么……...



前情提要---

我发现她与三年前似乎还是一样，同样的笑容，同样的语气，还有同样的自信与说话方式，以及话说到一半急转话锋的习惯，这习惯的语言起初我还不太明白，到后来说得多了，也听得多了，自然也习惯了。

“那么你叹什么气呢？”她紧接带着更疑惑的语气，笑意愈浓。

我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却恍惚中回忆起了初中那几年。艾珺一直挂在嘴边的笑，时而温柔时而戏谑的语气，潇潇洒洒的性子，彻夜的长谈，短暂的交往，长久的离别......艾珺与我交往的事，现在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却真实丰富复杂烦恼得要命。

“那么，”我学了她的语气，依然笑着，“你猜？”

艾珺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眼神一转，看上去却丝毫不介意，继而微微垂首，指尖轻触下巴，作一个认真思考的模样。

这时我才恍然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谈话显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分开三年的同学重逢之后会如常常联系的好友一样？难道仅仅因为曾经应了她的要求作了她短短几个月的男朋友么？虽然这身份确实存在，但又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就像她说的，若是我在这里遇见她，是绝不会向她打招呼的，而是在背后默默地看着她，只是那么注视着一会，便转身离去，最终在日记本上记下寥寥几笔。

片刻她问道：“是高考的事？”

我嗯嗯着摇头。

“那么是家里的事？”

她于是又看见了相同的回答。

“那么我明白了，”她饶有兴趣地看向我，“怎样？和那位分手啦。”

我吃惊她怎会短时间内想到这些，转念一想，却发现似乎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值得叹气的事也只是为数不多吧。

我低头只是不言语，眼光落向窗外。刹那间回忆起那一段感情的可笑。

我想每个人所经历的爱情故事大概都不一样，有些让人沉浸在这样那样的美好感觉之中，似乎世上任何事物都不会阻碍他们的美好化愿望；有些使人终日像被囿在一个圈子里，脸上始终不见笑脸，就算有，也只是强颜欢笑。而事实上往往是二者兼备。若不是这样，为何会有如此多的让人潸然泪下的歌曲呢？像是在谱写一部部不同的爱情故事，却大多以悲剧结尾呢？

我依旧不置可否，像是没听见她的问题，却转身对着她，挤出笑容问：“你呢？这三年过得还好吗？——”我实在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按照我的性格，是不大会问别人近况的，哪怕是最熟悉的朋友——若是朋友开心，问了几乎等于白问；若是遇见什么困难，询问又能有多大作用呢？若是像我一样，不想如实回答，那又该如何呢？当然最怕的其实并不是这些，而是会害怕听到如今与曾经某些面目全非的消息。

“挺好的！”她笑了，我也笑了。

只不过她的笑看上去带着一丝狡黠，我的笑却只有无可奈何的苦涩。

“呵呵，怎样？对这个回答还满意吗？”我立即明白这是她对我刚才敷衍般的回答表示不满，对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算了，不逗你玩了，我最近过得确实挺好，工作，生活，感情一切顺利。”我的内心忽的又触动了一下，但又像轻轻投入水中的小石子，溅起浅浅的涟漪后，一切归于平静。

感情的顺利代表着什么？我的心毫无缘由的揪起来，依然没变脸色，笑着回答：“这倒也挺好。”我又想说什么，但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重逢阔别三年的朋友，时间的厚壁早已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隔越远，就算是我与她再见时的闲聊，也仅限于普通朋友的话题，曾经的某些感觉与冲动，如今竟奇迹般的消失了，也将它看得风轻云淡。

我又转身将目光移向窗外，窗外的雨没有一点停的意思，雨势看上去倒是显得比来时更强了些，但感到特别有意思的是无论透明窗外怎样刮风下雨，无论行道树如何在风雨中不住地摇曳，人行道上的人们来回疾走，在窗内的我看来似乎丝毫不受影响，像是在电影屏幕前观赏影像。但事实上屏幕前的我却显得更加像另一部电影里的人物了。

或许在这商场里的其他人看来，我与她此时的状态更像是一对情侣，如果真被这么误解了，倒也没有什么所谓，毕竟只不过短短十几分钟而已，或者是此时的我正巧没多大心情去为这种事尴尬。使我再度陷入尴尬的是此刻两人皆沉默不语的气氛，我想打破这僵局，但不知如何出口，艾珺方才的回答似乎根本没想让我有接话的意思，否则她可能会再问我一个问题，但是没有，是因为和我一样觉得无话可说了吗？

“哦，对了，你是为了躲雨还是来这买东西？”我果然还是说了，一个同样的普通朋友的问题。

她抬头望着我，眼睛忽然转了一下，从另一种神情瞬间转到与再见时相同的神情上，我才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的太多了。

但她刚才是在想些什么呢？在想我变了吗？变得沉默寡言了么？或者是更加成熟？不再是曾经为一点点小事而睡不着觉的孩子了么？或者只是单纯的在想雨停罢了。

“嗯，都有。”于是她低头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

回答得很干脆，怎么这样的干脆？还未待我多想，艾珺猛地抬头，像是看到什么很惊奇的事，脸色扭捏了几下，却是不言语。我看着她，自己的心刹那间剧烈的跳动起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感觉从身体的每个毛孔中迸发出来，是莫名其妙，不可思议，或是忐忑不安？

还未等我将所有可能性一一思考完，艾珺的话已经打断了我的思绪：“向阳，我男朋友刚发信息，他很快会来了，我——”

好快！猝不及防的话语使我心神一颤，但一切都已了然，什么时候发的信息呢？在打招呼之前，还是刚才？罢了，多想也不会有结果。

“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其实你大可以像我一样，看见我时，当做没看见的。”我笑着打断她。对啊，三年的时间有多少个日出月落，有多少个生老病死，有多少个......爱情故事呢？难道我还在妄想有什么感情是三年不会改变的么？更何况这感情早就变了——三年前就变了。

我能明白，艾珺非常在乎着现在的她的另一半，否则不会如此在乎那个我素未谋面的幸运儿，在乎那人来时看见艾珺与自己毫不相识的人谈笑风生——所以她从某个时刻开始就已经心不在焉了么？我忽然想起不久前遇见的一对情侣，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纠结。

“那么我走了？”我依然对她报以微笑。

我看见她又一次绽放出久违的阳光下向日葵的微笑，一如记忆中三年前永恒的风华。

九点钟的闹市的光景显得更加朦胧，像是梦中睁不开眼的景象。

黑色的夜空中降下淙淙的淫雨，闪着银光，像是刀光，锋利的刺到我的脸上，刺进我的心脏，我才想起自己宝贵的雨伞似乎丢在了某个地方，如同连月不开的阴霾消失在今日的梅雨之夜。

忽然想起自己不但雨伞丢了，似乎要去完成的事也落在了某个地方。

我紧挨着街边，学着那些急匆匆来回奔跑的人们，却笑着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母亲还在门前，见我很晚回来，手中却失了那把宝贵的雨伞，我说在路上遇见了初中同学，正巧将伞借了。

随即便掩了自己的房门，抬笔

关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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