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峒:一个人的边城》

 

对于沈从文来说,茶峒是一部书;对于翠翠来说,茶峒是一个梦;对于我们来说,茶峒是一个人的边城。...





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沈从文《边城》大结局

去茶峒看看,纯粹是因为沈从文,因为《边城》里的那些人物,因为那些人物折射出的纯朴或湘西的神秘。

我心目中的边城,一直就是这个叫茶峒的小山城,却总未成行。直到同样原生态的凤凰一夜之间挂满大红灯笼、蜂拥的游客把凤凰当作“边城”时,我才觉得真该早早地去走走茶峒,看看这个属于翠翠的边城。如果再不去,说不定又是一夜之间,茶峒成了另一个凤凰,翠翠守望的这个临水小城从此不再。

深秋的早晨,我们租车向茶峒进发。车从湖南进入贵州,又从贵州进入重庆,绕来绕去的路程让我们怀疑走叉了道。纳闷间,车在一家“一锅煮三省”的鱼馆面前停了下来,司机说,边城到了。

抬头一看,街面上确实到处挂着“边城”字样,但直觉告诉我,这里不是茶峒。

我们到的是洪安,属于重庆市秀山县。在得到地名的确证之后,在看到洪安的“拉拉渡”之后,我们反倒轻松了,因为江的对面,应该就是茶峒。

洪安,也是因了《边城》而大兴“边城”游。真正的边城,又是怎样的呢?

天阴了下来。这样的天气比较吻合我看边城的氛围。洪安和茶峒,隔着一条河流。在当年,湘川黔之间的小镇,都得靠船来相互交通的,茶峒之兴旺也是因了这水路。而今,有了桥,交通方便了,沈从文式的故事却显得远了。

茶峒以密集的聚落样式映入眼帘。沿公路走,两边都是紧挨的老房。只有下了公路,拐到江边,沈从文式的故事环境才显现了出来。看见吊脚楼了。看见穿梭的小船了。远远地,看见那坐白塔了。

但是,早先的官道,是寻不到的了;顺顺天保傩送们,是寻不到的了;那些如云飘泊的船工戍兵和商人,也是寻不到的了。只有翠翠还在,还有她的狗。茶峒人以雕塑的方式,留住了翠翠,还把江中渚地整理成了一个公园,美其名曰“翠翠公园”。

我们执意不去翠翠公园。我觉得这是茶峒的一个败笔,至少比修缮江边的吊脚楼要差得多。翠翠应该在溪边的白塔下,静静的样子,有梦的样子,倔强的样子。那边,还应该有一艘“拉拉渡”的渡船,船两头标立的竹杆上,应该有铁环,那是翠翠和她爷爷生命价值的外在样式,是茶峒之所以叫做边城的一种象征。

除了散走的游人,江边的茶峒,人出奇地少。沿着吊脚楼边缘前行,我看见几丛菊花正开在幽暗的窗口。驻足窗下,我似乎感受到了些茶峒的人文气息。我相信,当年过端午的时候,当江面上鼓声震天、龙舟竞发,这样的窗口里,一定会有伫望江面、心声如鼓的长辫子。当然,那不会是翠翠。

在菊花怒放的窗下,我看到一位老妇人,柱着手杖,步履悠闲地前行,最终拐进一幢看上去比较“豪华”的房子里。

这不会是翠翠。翠翠是有梦的人。有梦的人眼神永远不会呆滞。

在江边往街面抬升的石阶上,我还遇见一位矮小的老妇人。她脚步沉重地登着石梯,一个大大的背篓随着她手臂的摆动而左右摇晃,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沉重的呼吸。

很不情愿她是翠翠。翠翠是心善的人。心善的人应该有好报,应该有好一些的生活。

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好象塞进了一些不舒畅的东西,抑或是酸楚,抑或是失落,抑或什么也不是。江风仿佛很合时宜,吹来阵阵冷意。

好在茶峒远离着喧嚣,保持着一种近乎原生态的格局,一种我们愿望里需要求证的一部分东西。只是这样的一种求证,被掺杂进了一些残忍。

现在的茶峒,真的改名边城了,据说经过了层层认证和审批。这不难理解,在地图和行政区名称上作这样的变动,本身就不是容易的事。只是,茶峒这个很耐人寻味的地名,将慢慢地淡出,湮没。

茶峒边上流过的河流,叫花垣河,其实是酉水的一条大支流。而沈从文是把它作为“历史上知名的酉水”来同等看待的。临离开茶峒前,我特意走到了横跨河面的公路桥上。河的西面,是重庆洪安;东面,当然就是湖南茶峒。河水在夹岸的青山里,奔涌而来,却不失秀柔。即便没有阳光,河水依旧泛着深深的翠意。远望茶峒,黯旧却宁静。许多故事,随着这河水,不停地流逝,不断地重复。

对于沈从文来说,茶峒是一部书;对于翠翠来说,茶峒是一个梦;对于我们来说,茶峒是一个人的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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