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学专题朱关田---“古兰亭小考”

兰亭又名稽亭，原为绍兴兰渚一亭，系旅人停留憩息之所。秦、汉有乡亭制度，十里一亭，十亭一乡，各设其长，...





兰亭又名稽亭，原为绍兴兰渚一亭，系旅人停留憩息之所。秦、汉有乡亭制度，十里一亭，十亭一乡，各设其长，以主行政之事。晋吴郡太守谢勖封兰亭侯，遂有兰亭之名。

兰亭溪

郦道元《水经注》卷四十称“浙江又东与兰溪合，湖南有天柱山。湖口有亭，号曰兰亭，亦曰兰上里。太守王羲之、谢安，数往造焉。”兰溪即兰亭溪，发自古博，流入鉴湖，以地处兰渚而名。湖即鉴湖。鉴湖，宋代形势甚广，曾巩《序越州鉴湖图》称其“南并山，北属州城漕渠，东西距江。”古鉴湖更广，其南并天柱诸山，当属可信。天柱山，一名卓笔峰，因秦始皇登临以北望秦地，而又名望秦山，或称秦望山。兰渚山为其支脉，越王勾践曾于此种兰渚田。古博山与其对峙，其间清流激湍者，即兰溪。兰亭之名由此而起。此地又名兰上里，晋代先后有亭二栋，一为王廙之之移亭，一为何无忌之“兰亭”，见《水经注》云：“太守王廙之，移亭在水中。晋司空何无忌之临郡也，起亭于山椒，极高尽眺矣。亭宇虽坏，基陛尚存。”王羲之与谢安兄弟所数往造者，或二亭俱是。或以《兰亭序》“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云云，以为修禊之处，何无忌山椒之亭为近是。郦道元后魏时人，尚见遗址，然不言即为永和陈迹。纵观修禊诸贤诗赋文辞，无有言及亭台者。盖所谓“兰亭”者，亦当年县亭之名，非今日所谓亭台之亭也。修禊，古郑国风俗，其执兰招魂，祓除不祥，或溱或洧、或洛或灞，只需一曲清流，自可临流泛觞，文咏禊饮。永和诸贤，咸集兰亭，其与溱、洧、洛、灞逸礼一样，曲水长长，俱无遗迹可寻。揣其大概，当在兰溪。唐代传有“兰亭古池”，大历八年鲍防、严维、刘全白、朱迪等二十五人在此联句，其中有“赏是文辞会，欢同癸丑年。茂林无旧径，修竹起新烟。宛是崇山下，仍依古道边。院开新地胜，门占旧畲田。荒陂披兰筑，枯池带墨穿”句（见宋桑世昌《兰亭考》卷十二引《经兰亭故池联句》）。可见兰亭古池，非永和旧地，实出后人触景生情，借故发挥而已。又，所谓“墨池”者，以右军论张芝临池故事而滋生，实亦并无其池。

御书“兰亭”碑

今兰亭，系清康熙三十四年宋骏业所建，距宋兰亭二里许。清初全祖望《宋兰亭石柱铭》记“姚江黄子曰：‘古兰亭在今崇山下，其去今亭二里而遥，皆为农人垦之成田。顾流觞之迹，隐隐犹存。明万历中，徐祯明立石柱以表之。”嘉庆三年，知县伍士备重修兰亭时，曾与绅士吴寿昌、茹棻共助勘查，以为旧亭在其东北隅石壁山下，已垦为田，属天章寺。天章寺，宋至道二年，内侍高班、裴愈所奏建，其称于越州见王羲之兰亭曲水及书堂旧址等处，又有供应田地四千余亩。揣其范围，其说与全祖望一致。是知宋兰亭旧址在今亭东北隅石壁山下。宋《嘉泰会稽志》卷七记当年天章寺有宋高宗赵构《御书兰亭序》石刻和右军画像，古迹则有曲水、书堂、墨池、鹅池。吕祖谦《入越录》亦称：“（天章）寺盖晋王羲之兰亭……寺右王右军书堂……出书堂，径田间百余步至曲水亭，对凿两小池，云是羲之‘鹅池’‘墨池’。曲水乃汙渠，蜿蜒若蚓，必非流觞之旧，斟酌当是寺前溪，但岁久失其处耳。”嘉靖二十七年，郡守沈启移兰亭曲水于寺前。文徵明《重修兰亭记》云：“绍兴郡西南二十五里，兰渚之上，兰亭在焉。郡守吴江沈侯（启）省方出郊，得其故址于荒墟榛莽中……亭所在已非故处，坏且不存，而所谓清流激湍，亦已湮塞。乃剪茀决浍，寻其源而通之，导其流行于故址，左右纡回映带，仿佛其旧，而甃以文石，视旧加饬，辟其中为亭，榱栋辉奂，栏楯坚完。墨沼、鹅池，悉还旧观。”是知宋、明兰亭，皆因地而起。其营造缮修亭台楼阁，用志于永和逸事，以供后人留连瞻仰，而不斤斤于是否当年流觞旧址。至康熙三十四年，因得御书《兰亭序》，宋骏业等勒石于天章寺侧，上覆以亭。三十七年复得“兰亭”二大字，勒石筑亭，以祈永久。前疏为曲水，后起右军祠堂，并种修竹千竿，使之环绕左右，以合当年景象。其后天灾人祸，几经复修，或因故迁易，或应时扩充，终不出当时兰亭之大概矣。

原载于《书法》198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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