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冯潇 ：想念山居

春天的山居是纯美的。仿佛一夜之间，绿就铺了一山，所有的花木都醒了过来。...



想念一种山居生活。那山不要太高，要有起伏，那样可以有山凹有山脊，阳光和煦而季风轻柔，四季分明，又少了棱角。山居应该建在山的臂弯里，一个大院子，有大门，有一带短篱。院子里要有干净的石板路，房舍几处错落而建，小巧的四合院，既不太近又不太远。

院里要有大大的菜园，种上四时的菜疏，还要开出几圈梯田，种上玉米、大豆、花生、紫薯、芋头，玉米要叶丹二号，大豆要大青豆，花生要小白沙。这些鲜的玉米、花生、地瓜们都是烧着吃最香，闻着那自黑焦的果实里扑出来的暖香，大约只有那佛跳墙能有一比了吧。

道边、房前、溪旁都要植上果树，一带短篱要种上木香、菊花和凌霄，檐前的花圃要种上百合、风信子和玫瑰花，还要在小亭旁的山涧边种上几树玉兰、几枝寒梅。



春天的山居是纯美的。仿佛一夜之间，绿就铺了一山，所有的花木都醒了过来。那些遍地都是的白蒿，早春二月发的芽又被称为“茵陈”，是一味可食用的利肝中药。还有挂了满树的槐花，山草间萌出的苦菜芽，这些都是可以入馔的。只需将这些野菜、山花择洗干净，裹了鸡蛋和面糊，放在上好的花生油里，炸上几滚，香脆的春天味道便弥漫起来了。



山楂、棠梨和苹果的花开是春山最明媚的眼眸，清纯动人。山顶的土质大多冷硬，适合种洋槐。春来时便有漫山遍野的香雪海，浓香四溢，招蜂引蝶又醉人心脾。初春的山嫩嫩的，最先发出来的是茅草芽，小心地提出一棵，剥开嫩绿的叶卷，里面的茅芽白嫩如夷。咬在齿间，细软绵甜，带着一抹泥土的轻暖。

夏天的山居是丰润的。栗子树和核桃树是要的，夏天最要它们来遮荫，尤其是那些朴拙的大栗树，浓荫如盖，又不生虫，就算再酷热的天气，栗树下总是清凉沁人的。捡那溪边的两棵栗树，拴上一张吊床，把自已缠进那网里，听那些山里细细碎碎的声响起在耳边，惬意便不请自来了。



夏天的山里极有乐趣，早晨可以早起去看山中日出，听百鸟争鸣，看露珠一点一点融进太阳的怀抱，然后顺着山径去看树上偶尔几只蝉的蝶变，惊叹杂着欢喜。暮色四合时，顺着炊烟起处，家常小馔的滋味最是可口的。

夜幕降临，月上柳梢，星子闪烁，此时可以去轻罗小扇扑流萤，可以卧听蛙鸣家山前，也可以去溪涧里寻山螃去。那些螃蟹却与水泽里的不同，细瘦得多，且多有细毛，但据说最是补钙，并对接骨有奇效。

秋天的山居是饱满的。当栗子挂满了刺球，核桃挂满了青果，山楂红成了一团火，苹果青间着红、红间着黄，梨子的雀斑越发明显时，杨树的叶子开始变黄，五角枫却经霜愈艳，一带短篱的菊花开得正好，此时最适宜悠然见南山和把酒话桑麻。



这时的田野更像个圣诞老人，神秘的衣兜里外都是满的，层出不穷、源源不断。金黄的玉米围着木柱绑成最气派的华表，辣椒要串好挂在屋檐下，旗帜一样亮眼。萝卜干、豆角干、茄子干这时候早翻了好几身了，腌菜坛里也早变得丰盈。地瓜、萝卜、白菜、土豆们的地窖早已挖好，单等着叶全落尽后就要睡去了。这时候，应该有纺车的声音，与促织一起，将这山居的秋天织得无比浪漫旖旎。

冬天的山居是空灵的。在寻常人的眼中，山中的冬总是萧瑟的，恰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时节，但这静又是分外难得的。树叶落尽、花木凋零后的空山，一如洗尽铅华的女子，静淡却不廖落，自有一段气定神闲的高华。



亭边的寒梅当是开了，暗香浮动，山月黄昏。房舍里拢上了红泥小火炉，炉膛里煨上袅袅喷香的烤地瓜、烤芋头、烤花生。此时适合浅吟小酌，会心开讲。此时也适合相邀同乐，拼一张大炕桌在榻上，或打牌或磊长城或织毛衣或闲磕牙，累了的就窝在炕角眯一会。

灶间连着火炕，榻上是融融的和暖。猫咪蜷在炕角迷糊，小狗在灶边向暖，一杯暖暖的红茶就在手边，此时适合偎在炕上闲闲地看书、写字，或者就是打坐、静思、发呆，都是最相宜的。

中间有跑出去稍息的，踢踏着鞋一径地让足声敲出许多空山的回音，回来又带着一股清冷的山野寒气，人们才知道，夜已深了，山中又落了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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