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冯潇 ：京都人偶

此时，不能有乐声，有乐声她便会闻声起舞。此时，不能有轻风，有轻风她便会随风归去。...



小时候曾看过许多日本书，有神话故事、民间传说还有小说。印象最深的是《日本神话故事》《落洼物语》《源氏物语》等，里面的辉夜姬、龙子太郎、落洼姑娘等人物更是记忆深深。我也常会被书中所描写的景致所迷惑，常会想象那春日的樱花迷离、秋日的红叶飘飞，以及寺庙里的晨钟暮鼓沿着深院、红墙一直盘旋上吊钟飞檐，顺着唐时的风在竹山上漫卷。每个女子在儿时或许都有个布娃娃情结，所以曾一度非常着迷辉夜姬，想要一个那样优雅的仙女人偶。于是，总会陷入一种想望中无法自拔，这种心情很单纯、很自我，与功利无关，与政治无关。



表哥从日本回来，给我带回了两个大盒子。说是为了这两个盒子，在日本找了三天，最后还是在京都的寺庙里找到了。导游说，从没见国内来的人带这个回国，一是易碎难带，二是没有人会想起她。这两个盒子不能打进行李箱，表哥便一直用手提着，从京都到东京，再从东京到大坂，地铁、火车、汽车、飞机，万里迢迢，她们被一路珍重地带了回来。

接过这两个盒子，接过了一份亲情，也接过了京都氤氲的气息。褚色的盒子上印了黑色的日文——彩雅之宴，轻轻地打开盒盖，我不知道我站在那儿傻笑了多久，只能碎碎念着太美了，太美了！童年的想望跋山涉水地蜂拥而来，就是她！就是她！我等了你好久了，京都人偶。



春天的三月三，是日本的女儿节，京都的樱花正纷飞，大街小巷中撑起了彩纸伞。女孩们穿上最美丽的和服，踩着木屐密密行走。寺庙里摆满了人偶，据说她们都会被有女儿的父母认领回家，一个人偶就是一个女儿。优雅、端庄、美丽、高贵，那就是女孩儿将来的模样。她会一直陪伴着女孩成长，也会代替她阻挡厄运和灾难。每个黎明、午后，每个静夜、黄昏，风起竹摇时，女孩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会带上她的影子吧。

手中的两个人偶做工极其考究，精致到纤丝毕现，可以想见制作者是深含爱心的，或者她本身就是个优雅的美女，也或者他有美丽的姐妹或一个极可爱的小女儿。最喜紫衣的那一位，她真的像从月亮里来的辉夜姬呀！脸白、眉细、唇红，发如墨染，盘成刀裁一样的云髻，然后用红丝线系住，插上簪子，再别上半圆的发梳，插上三两朵娇娜的花朵，美得真如高天上的明月一样。



最传神的是她的眼睛，一样的丹凤眼，却有不一样的神韵，顾盼神飞间，夺人魂魄。最是她穿的和服精致，最里一层是大红里衣，中层是白绫中裙，最外面的是明紫洒花长裙。淡粉、浅兰、明黄的樱花，从肩上一路婉转妩媚地洒到身后，在裙摆上裹了一段清幽的暗香。围在腰上的是一段金色锦缎，用艳红的丝绦打结系住，然后在背后打成大大的蝴蝶结。此时，不能有乐声，有乐声她便会闻声起舞。此时，不能有轻风，有轻风她便会随风归去。我静静地凝视，屏住呼吸。

将她们摆在床头，疲惫、烦躁时就端详她们，仿佛听见古筝、云板的声音穿过时空，从京都袅袅而来。于是，想念慢慢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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