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小满:野有蔓草 零露漙兮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对我们而言,漙漙露垂的野草,很多是猪的好饲料。...



时令一入孟夏,小满就不知不觉到了。雨总是有一阵没一阵地下着,山色似乎经历一个冬天的沉淀,又经历一个春天的蓄势,终于苍翠的可以融入雨里头。

四野的草疯了一般地长,“野有蔓草,零露漙兮”,对我们而言,漙漙露垂的野草,很多是猪的好饲料。放学归来,任务便集中在打猪草上。

那时候的农家,家家户户都养上几头猪、几头牛,猪到了年底宰杀了帮衬家用,牛则是干农活的好手。对农家而言,养好猪牛,是一等一的大事。

牛,大部分时间可以牵出去漫山遍野放养,爱吃啥自己使劲找。猪,一牵出去估摸着就会撒腿跑到山上落草为寇,成了野猪。

各家便都在屋前屋后收拾出一个猪栏,填上稻草柴禾,围上一个栏,让猪在里头安身立命,吃了睡睡了吃,一门心思地长膘。这自然就会耗费许多的食材,每日的糟糠总有青黄不接的时候,猪草就不可或缺。

在小满还未来之前,漫长的冬季,家家户户基本靠着窖存的猪草填饱猪的大肚子。这窖存的猪草,大体是入冬之后的番薯藤。自家种的番薯锄出来之后,藤蔓就在田垄间晒上几天,等得青翠色慢慢被阳光榨成金黄色,蓬勃的生命力慢慢凝结,我们便去田间收拢过来,拿长草绳捆扎起来,用一个长长的竹竿插上,吃力地挑回家中。

光靠自家的这些也还不够,大人们去市集上再买上一车的番薯藤回来,堆得走廊间厚厚实实的,过不了人,这样挑个日子,就要入窖储存了。

这样的日子并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要连续的晴日之后,村里的妇人们也都能抽出空来。于是吃了晚饭,在走廊里拉一盏一百瓦的大电灯,七八个人聚齐了,每人手上一把大菜刀,脚下再窝一把大菜刀,然后开始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坐在小板凳上,每个妇人身前放一块大木头砧板,身边是一堆小山一样的番薯藤。那些番薯藤自然早被我们放学归来后,扎成一截截堪堪盈握的藤束。妇人们一手挥刀,另外一只手伸手便可够到,然后也不需看,自顾自说着家长里短,大菜刀兀自不停,刷刷地飞快切下。很快,那一藤束便成了一小堆一寸长短的藤段。周而复始,一直就这样忙到了夜半。
切好的番薯藤得架一口大锅,烧上热腾腾的水,放在水里过一遍。然后用大木头瓢子捞上来,滤干,倒进埋在院子角落的大缸里。

我们孩子的任务,就是赤脚在缸里把番薯藤踩实了。将汁汁液液踩出来,然后在上面撒一层盐,踩结实了继续堆上去,一层又一层,渐渐觉得冬夜的露水冰冷地附在衣襟上,抖一抖就有一层凉意贴着身子。渐渐觉得脚下的汁水也越来越冷得彻骨,盐洒在脚上,一点点被汁水吞噬,泛起的冷气将原来的兴致一寸寸冷却。

困得不行的时候,大人们就搬来硕大而又圆润的石头压在缸顶,储存的活就终于结束了。

入冬之后,这样的番薯藤基本也就发酵完,掀开缸盖,一股浓烈的无法言说的气味扑鼻而来。每日里舀上一大瓢,添到烧好的泔水里头,搅一搅,猪们就呼噜呼噜地吃得口水四溢,看得我们偷偷咽一口口水,默默走开。猪也就这么一直吃啊吃啊,吃到了小满时节。

“苦菜秀,靡草死。”江南的这个时节,最多的是荠菜。这种长得跟萝卜缨子一般的野菜,一簇簇地长在田垄之间,抓住根部,用力一拉,就整株被我们拔了出来,很容易就可以摘满一箩筐,是我们的首选。

荠菜大部分都长着村后山的水田地里,在春天的细雨中,水田里很快就踩满了杂乱的小脚印。等忙活的差不多,背着大箩筐,小脚使劲在田里踩,原来的那些小脚印便开始连成一条条的小水渠,造小水坝,挖小水坑,顺便溅对方一身的泥浆,成了我们最开心的时光。
荠菜慢慢地长,最后长出一串串三角形的绿色小果实来的时候,已经显得很老了,猪就不爱吃,我们便开始选其它的猪草。

马齿苋,村口那片黑色的溪滩里总是有很多,绿色的小牙齿一排排整齐地排列着。一只手整株拔起来,另一只手总不免习惯地去捏碎几颗。

绵菜,大体在田垄之间疯长,一株株毛茸茸的,顶着黄色的小花,拔起来会带出点点的泥土,甩一下就干干净净了。

此外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花小草,肥嫩多汁,都可以采割。但这些猪草总有个缺点,就是不够有料,拔个半天,尚不足塞上箩筐的一个底,拿回家之后,切碎,放大锅里烧上一遍,只能当佐料。

有时候,看着谷糠和泔水混合起来的热腾腾的猪食,哗啦啦倒进猪槽,上边点缀着辛苦拾掇的猪草,总感觉小猪那摇头晃脑的哼哼声里,洋溢着美味在口的幸福和满足。

要不了多久,紫云英开始大片生长,大芥菜一垄垄满地都是,猪的温饱就算是彻底解决了。


    关注 说空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