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胡鑫：写东西不是手艺，是信仰

虔者，从虍，虍行耳，引申为勇武，强固；诚者，信也。虔诚，用犹太教的话来说，就是“耶和华向你所要的是什么呢？只要你行公义，好怜悯，存谦卑的心与你的神同行”。...



【今日朋友圈，一位十八岁少年的微信】

关于信仰，有无数的说法。托尔斯泰认为：“信仰，是人生的动力”。诗人惠特曼说：“没有信仰，就没有名副其实的品行和生命；没有信仰，则没有名副其实的国土。”千人千口，众说纷纭，小可以为不外“虔诚”二字。

虔者，从虍，虍行耳，引申为勇武，强固；诚者，信也。虔诚，用犹太教的话来说，就是“耶和华向你所要的是什么呢？只要你行公义，好怜悯，存谦卑的心与你的神同行”。对自己的信仰“诚”而心无旁骛，对路上的艰难险阻“虔”而无畏。十字军东征，玄奘西行，鉴真东渡，如是耳。

今早，一好友向我求助。她说自己需要写三百字的微小说，想让我代写。谈了片刻，我说：“写东西不是手艺，是信仰。”其实三百字的小说于我何难，不能说一定脱颖而出，也必能不落窠臼。但我可以为别人改稿，而真当要我代笔，确实是进退两难。

之前我曾发誓自己再不为别人代笔，结果如何？顾于颜面，别人有所求时，我还是又去写了一番。别人拍手称是，我忐忑不安。

沈老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宣布封笔，为什么？他之文章，本就由心而发，所谓“文”者，“纹”也，心中之“纹”，心中之关于是非曲直之感，哪能为“红绿灯”限制？沈老封笔后，从事历史文物研究。当军代表指着他工作室里的资料说“我帮你消毒，烧掉，你服不服”时，他说：“没有什么不服，要烧就烧掉。”他的临终遗言是：“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好说的。”读来不禁钦佩更心酸。

有这么一个段子：朋友聚会，有一人是学艺术的。当下起哄：“你是学艺术的，肯定会表演，来来来，哭一个给我们看看。”我只觉得如临本人头上，那肯定要愤然离席，老死不相往来。细细想来，又惊出一身冷汗，因为我竟没有十分自信说自己一定会愤然离去。

我学汉文，有人请我代笔，看“请”字似是为己所愿，实则不然。有同学曾对我说：“帮我把这几个方面弄成儒雅装X点儿的小诗。”便将内容一一发来。我回道：“写诗又不是喝水，哪一下就能成？”他说：“不用太正式，随随便便就行。”几番推脱无效，只得硬着头皮写了下去。写成发给他后，便再没“品读”自己的大作。偶尔翻出，只觉羞愧难当。

思前想后，终得其因。《周易.家人》有云：“君子以言之有物，而行有恒。”我的诗确实有物，即那几个方面。可是我人却缺了“恒”。缺了那份虔诚，缺了那份“虎行”之气。所谓作文先做人，人且不堪，文又怎会好呢？写文若非发自内心真挚之情、虔诚之信仰，纵使言辞华美，不过是文字游戏罢了。

平日习作，既不求“日更”“周更”，也不求“粉丝数”“喜欢数”，只觉所写之文无论文采言辞如何，手法技巧如何，无愧于心便好。自己读来之时，能不禁叫好，这便是“好文”，这便是“以中有足乐者”。

也曾鬼迷心窍，写些无耻文章来污了手中的笔。现下想来，写作本就是精神活动，你付出思考与心血，它还你文章构思创作，以及克服文字阻力时的精神满足，这本就已经公平。可古有托名之作，今有虚浮之文。于本已得到的精神满足外索求过多的利益，这且不说什么虔诚不虔诚，甚至连基本的尊重也没有。

当然，文字人人可使用，所以不乏“写手”。所谓“利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以擅写而获利，并无不可。但我觉得既不是出于于“文”的信仰，就总该有自知之明地不去附庸什么风雅的。

事与愿违，路不拾遗，所以有人唾手可得；我心有主，所以自有路梨可食；渴不饮盗泉水，饿不食嗟来之食所以义士死绝而妖邪当道。惟能以头抢地，扼腕叹息耳。

“已而已而，殆耳殆耳。”虽不能劝得别人，我自把守本心。

2016年11月20日  于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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