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诗人头条推荐:丁艳||水中的花瓣，从前世醒来 ( 如风推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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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艳
看麦娘丁艳
我想在你的面前跪下，看麦娘
大风吹过你的头顶，那些
大麦，小麦，燕麦，荞麦
一定都是你的孩子，你是不是
看着他们在风里生，风里长
我想借给它们一张嘴，喊一声“娘”
我的田里没有麦子
几垄豆苗黄皮寡瘦地对着天空
它们也是我的孩子——
小时候怕养不大，养大了又愁嫁的孩子
这个秋天，我真的想在你的面前跪下
小雀子在地头上落叶一样飘
看家狗总咬着我的裤角
借一张嘴，我也想喊一声“娘”
看麦娘，是一棵
迎风就落泪的草
雨水滴嗒
雨水滴嗒，雨水滴嗒
雨水敲着苔痕下的瓦
苔是家，瓦也是家
雨水湿了瓦屋外的牛羊，瓦屋里的妈妈
雨水滴嗒，雨水滴嗒
雨水点亮了山道旁的野菊花
坡上，乌云抱着石头
石头是荒茔的嘴唇，从出生时
就忘记了怎么说话
雨水滴嗒，雨水滴嗒
找一片落叶，我想把自己放下
提灯的人
她瘦弱，矮小
蹲在地头上，像蚂蚁菜开出的花
她不知道孔子，老子
也不知道《诗经》，《道德经》
可她总说——
抬头三尺之上有神明
天底下谁再大也大不过良心
她把唯一的布鞋给了流浪的孩子
把本来就不多的干粮给了讨饭的老人
而她自己，直到入土
连个名字都没有
我去看她时，碑上刻着
——赵刘氏
赵刘氏是我的姥姥
这个冬天的晚上在火炉旁煨土豆时
连灯都舍不得点的人，却一直
在用她的眼神，教我
怎样在人世间走路
日子
篮子里有水
我是水里的鱼
把今天摞在昨天的上面
河面上的落叶，是岁月的书笺
篮子里有水
我是水里鲜活的鱼
把明天摞在今天的上面
亲爱的，你是不是
要把篮子从河里捞起？
娘说
娘说，东河湾的冰化了
去放放鹅吧
娘说，西山坡的青苋长高了
扯一把喂喂猪吧
你爬上最翘的那道梁
往山外望了又望
娘说，别望了
山里娃命薄
别瞎想了
苦苦菜开花一茬茬
从没绕出过这面坡
出嫁那天
娘送你一包针线盒
娃呀，女人的命就象土布褂子
你得缝缝补补地过
于是
你缝了皱纹像犁沟
你缝了白发像冰雪
密密麻麻的针脚
哪一针有过快乐
你想抬头问娘
可木格子窗前
灰蒙蒙的好些女人的脸
你已认不出娘
更找不到自己
你哭了
亲亲女儿的小脸
娘说过的话
你绝对不会再说
水中的花瓣，从前世醒来
花瓣，在杯子里
醒来，就像
一个人从前世，醒来
这美，这香，这水中微漾的疼
于是，我说
亲爱的，听
风又踩着篱笆，攀上了瓦檐
月光，又从你的额头
走上了眉心
其实，走上眉心的
不是月光，那是
你指尖的一滴血
开上枝头的那个早晨，竟
不小心丢了与你歃血为盟的那个人
亲爱的，对不起
很多时候，我会忘记你的存在
就像，为了一枚土豆
与一只老鼠抢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就像，为了一穗苞米
与一只麻雀争得天翻地覆的时候
就像，往咸菜桶里撒盐、往酸菜缸里倒水的时候
今天，当
一枚花瓣在杯子里，嫣然一笑
亲爱的，我忽然间
很想请你在我的对面坐坐
虽然，这么多年以来
我一直借用着你的躯体，你的姓名
甚至一直借用着你所有悲欣的表情
可是，这一世
我真不知道，我们到底算是
彼此的旁观者，朋友，还是
敌人
鞭痕
真希望大风能够吹起
把山岗吹平，把野花吹落
把坟场吹进牧场
我就躲在中央，是一堆坟
或者是一只羊
月亮沉到水底我也一动不动
要是有个人还能来喊我
那声音一定是一道道鞭痕
一声重复着另一声的伤
我已经没有力气
为这一辈子大哭一场
云，或者去年的落叶
在崖上，和斜阳
一起坐下来，看河水
在这里悄悄转了个弯
苔痕在崖壁上，仿佛
凛冽的时光
——冬天已经去了
而春天依旧遥远
山风“呜、呜”吹着，几只
小雀子在空中慢慢地飘着
远了，更远了——
云，或者去年的
落叶……
歆儿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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