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下）
【意林青春文学作家】Vivi侯：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文 | Vivi侯
意林青春文学作家 十六开特邀作者
意林青春文学作家 十六开特邀作者
04
怪老头还是上次那一身灰扑扑的打扮。看到宵玖时，怪老头儿并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
宵玖决定开门见山，老头儿听完宵玖的来意后，摇着头，斩钉截铁地表示：“那孩子不会放弃弹琴。”
宵玖晃着段程给的琴谱：“是他亲口说的！而且他的确是从您这里走出来以后把琴谱丢掉的！”
老头儿依然轻轻摇着头，宵玖急了：“您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不然你为什么看到我来找您时，一点儿也不惊讶？”
老头儿这才有些讶异，他迈过宅门的门槛儿，探身敲了敲宅子旁边的一块小木牌，木牌上有着淡淡的“南家乐坊”的字迹。字体不大，比较隽秀，显然经历了不知多少年的风吹雨打，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难怪宵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
老头儿淡淡地说道：“有客人来我的乐坊，难道我会惊讶吗？”
这下轮到宵玖愣住了。老头儿推开木门，朝宵玖弯弯手指，示意宵玖进来。宵玖注意到，老头儿的手指也十分纤长，骨节分明，一看就非常有力度。
宵玖站在门口踌躇着，不知是走是留。
老头儿回过头，说道：“进来呀，我带你去那孩子常去的地方。”
宵玖这才跟着怪老头儿走进宅子，院子里有张青藤编织的摇摇躺椅。接着往前走，就进入了一楼的房间，房间里的布置十分古朴，通红的炭炉上，烧得通体发白的长嘴大茶壶“滋儿滋儿”冒着热气，一旁的格子架旁放着一架老式留声机，里面放着管弦乐曲。老头儿从格子架上拿了一把长长的钥匙，紧接着上了窄小的楼梯，走向二层。楼梯的光线有些昏暗，宵玖跟在老头儿后面，扶着木质栏杆，小心翼翼地顺着窄窄的楼梯往上走。老头儿走在前面，絮絮叨叨地对宵玖说，楼上是一个大琴房，段程最近经常会来弹琴，如果宵玖愿意，也可以在楼上练琴，一次5块钱，时间不限，但一定要常来，走的时候记得盖琴盖……
长长的钥匙插进锁眼，扭转，门应声打开。看到房间内的设施后，宵玖惊呆了，这里简直像个仓库，旧提琴、旧钢琴、旧古琴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旧乐器，满满一屋子的乐器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静谧的光。
段程是来这里练琴的吗？可他又为什么说以后不会弹琴了呢？宵玖的脑袋有些无法思考，一方面因为这件事情太诡异了，另一方面是她在众多乐器中找到了一把旧吉他，这令她欣喜万分，5元钱如果能让自己练一天的吉他，她觉得再划算不过了。
老头儿似乎看出了宵玖的心思，说道：“喜欢就在这里弹吧，记得爱惜这些琴，以后常来，会再遇见你关心的那个孩子的！”
宵玖被老头儿说得满脸通红，她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找些零钱出来，但是指尖触到底后，口袋依然空空如也，这令她更加尴尬。老头儿摆摆手：“算啦！下次带一份热乎的土豆就好！”
想起初次见面时塞给老头儿的凉土豆，宵玖越发尴尬，但她突然觉得这个一脸严肃的老头儿有些可爱，因为他也喜欢酸辣味的狼牙土豆。
05
宵玖成为了怪老头儿家的常客。每天放学后，宵玖会来这里弹一个小时的琴，怪老头儿躺在小院里的摇摇椅上看报纸，看到宵玖进来就点点头，指一指格子架上的长钥匙，示意宵玖自己拿钥匙上二楼。当宵玖有足够零钱时，她会在“南家乐坊”的格子架上放一张5元钱纸币，在走之前压在长长的钥匙下面。没有零钱时，她就买一份3元钱的狼牙土豆，偷尝几口后，把热气腾腾的土豆带给老头儿。这个时候，她已经开始管老头儿叫南爷爷了，这家乐坊是他用自己的姓氏命的名。
宵玖在这里坚持弹了两个星期的吉他，可是一直没能再次遇见段程。那段偶遇似乎离宵玖远去了，只有手上的琴谱提醒着宵玖，那段经历真实存在过。
段程的琴谱种类很多，有钢琴五线谱，也有吉他简谱。宵玖把简谱抽出来练习，让她兴奋的是，简谱中竟然有《南山南》，这让宵玖有了种奇怪的错觉——段程知道自己对音乐的喜爱，也了解自己无法练琴的无奈，于是引导着自己找到这家乐坊，还送了自己最喜爱的乐曲琴谱。
就在宵玖以为那段偶遇将彻底远去时，段程再次出现了。
这天，宵玖正在练着《南山南》。她的手法依然十分生涩，弹着弹着就卡住了，于是她停下来拿起谱子。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琴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是段程！
看到抱着吉他的宵玖，段程有些惊讶：“是你？！”
宵玖激动地快说不出话，她晃着段程的琴谱，傻乎乎地笑。段程还她一个微笑，走到钢琴前坐下，他没有掀起钢琴的琴盖，就那样用胳膊肘支撑着琴盖，托着自己的下巴静静坐着。
宵玖以为段程嫌琴室嘈杂，结结巴巴道：“我弹得不好，是不是会打扰到你呀？要不你先练琴吧！”
段程摆摆手，表示自己只想坐一坐，要宵玖继续练琴。
看着似乎陷入沉思的段程，宵玖不好意思用拙劣的琴音打扰他，于是也默默坐下，呆呆地望着段程近乎完美的侧颜。
从这以后，宵玖开始能够经常在这里遇见段程了，但是段程从不弹琴，每次只是坐在钢琴前发呆。宵玖每次会停下依然弹得坑坑巴巴的吉他，轻轻把吉他放进琴盒里，然后把琴谱放在琴盒上，悄悄掩住门轻声离去。
不知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宵玖再次开始练《南山南》时，发现琴谱上有一些用铅笔标出的小标记，这些标记在宵玖练得不好的地方，都做出了小提示。宵玖的心“砰砰”直跳，她回想起近段时间，段程每次都会静静听她练琴。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提示都是段程写给她的。
宵玖从这天开始，会买两份烤得焦焦的狼牙土豆，一份带给南爷爷，一份带给段程。拿到土豆的段程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接受了。宵玖的内心在雀跃，她终于鼓起勇气约段程练琴，段程很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他弹得比宵玖好得多，于是常常教宵玖。有时段程的指尖会不小心碰到宵玖的手指，宵玖的脸颊通红，努力按捺住心中的紧张。
虽然练琴时与段程并无太多的言语交流，但从心底来说，宵玖真得觉得练琴是每天最美好的时刻了。
06
美好的时刻似乎总是短暂的。
当宵玖觉得与段程已经成为朋友以后，她想要约段程放学后一起去练琴。很奇怪，这个行动在宵玖的心中踌躇了很久，当真正决定主动约段程时，她却有些害怕去直接找他，可是为什么呢？他们已经一起练琴那么久，应该是朋友了吧？但宵玖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像是要去找的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这样想着，宵玖来到了段程的教室门口。段程遣散了身边的同学，把宵玖带到走廊的尽头，他友好地告诉宵玖，之前因为家里出了一些事情，他不得不去乐坊，现在事情解决了，他以后就不会再去乐坊了。为了感谢宵玖和他一起练琴的这段日子，他愿意请宵玖来家里做客。
宵玖听得懵懵懂懂，迷迷糊糊地跟着段程走了。可一到段程家，宵玖就后悔了，因为她似乎知道了自己与段程生疏的原因。段程的家好大好漂亮，loft的客厅，二层只摆了一架三角钢琴，孤单地站在那里，高贵又优雅，像极了段程的气质。这是宵玖所无法比拟的。
段程告诉宵玖，他出生在音乐世家，祖祖辈辈都有着音乐梦。他的妈妈在再三抉择后，还是决定出国圆梦，这个梦要圆很久，久到段程会从一个少年长成大人，段程想用不再弹琴引起妈妈的关注，进而留住妈妈。可是，妈妈还是离开了，她保证过，会天天与段程视频、语音、通电话，可是段程不想要这种通过机械传送的感情。所以，那段时间他怕回到空荡荡的家，所以，他才会去南爷爷的乐坊发呆。是宵玖的邀请，令他醒悟过来，他决心继续练琴，等到琴艺好到足够出国时，他要亲自到妈妈身边问一问，什么时候能与他一起回家……
妈妈走了以后，家里的三角钢琴完完全全属于段程了，所以他没有必要再去乐坊了。
宵玖不知如何应答，这是她完全没有经历过，也完全没有概念的事情。她和段程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段程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从厨房端出了一盘青黑色的果子，用小刀剖开，露出里面青色的果肉。然后，段程把芥末和酱油调制成汁，把果肉沾过后，递给宵玖。
段程说：“这是牛油果，又叫鳄梨，沾着酱油吃会有种三文鱼的味道。”
宵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下口尝的，果肉入口以后奇异的味道，让她只觉这辈子都不会再吃一口牛油果。
段程歪着头问道：“是不是比炸土豆要好吃得多？”
宵玖突然意识到，她和段程之间就像狼牙土豆和牛油果，你无法评判哪个好，但它们都各自有着自己忠实的粉丝，却无法碰撞出共同话题。
离开段程家前，他告诉宵玖，他非常欣赏宵玖，他认为宵玖是个很努力的小学妹……这些话段程说得很真诚，但是却少了些朋友间应有的热情，有些莫名的客气和生涩。宵玖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想一想，宵玖与段程之间似乎真的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无论宵玖怎样努力，也无法真正靠近段程。宵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段程的家。
宵玖一个人逃到南爷爷的乐坊，一边弹琴一边哭。《南山南》这首歌此时格外应景，宵玖竟然可以流畅地弹下来了，可是心里苦涩得厉害，为一个交不到的朋友。
临走时，南爷爷从报纸下探出头，看着宵玖道：“怎么哭啦？今天的琴音有些伤感呢，是因为你的小同学不在吗？”
宵玖吸吸鼻子，没有说话。自己这样伤心，爷爷却还要打趣自己。
南爷爷收起报纸，取下花镜，难得笑着道：“要不来一份土豆？”
宵玖撇撇嘴，背上书包离开了。
背后，传来南爷爷的叹息。
尾声
宵玖与段程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中，偶尔遇见时，会点点头，打个招呼，日子仿佛回到了波澜不惊的时候。
宵玖依然会去“南家乐坊”练琴，只是没有以前那样频繁。
这一天，宵玖发现琴谱上又被画上了新的铅笔标记。她拿着琴谱跑下楼，来到躺在摇摇椅上的南爷爷身边：“段程来过吗？”
南爷爷否认：“没有呀……”
宵玖纳闷：“那谁来过呀？好奇怪，我的琴谱上被人写了字！”
南爷爷瞪她：“我写的呀！我看你每次弹得磕磕巴巴没个长进嘛！”
这一天，宵玖知道了很多老一辈的故事。比如，“南家乐坊”的“南”字，不仅仅是南爷爷的姓，也是段程的外婆的闺名。那一年，南爷爷选择用开乐坊的方式，来默默守护着无法产生交集的音乐女神，乐坊一开就是几十年，南爷爷也因此学会了不少乐器，手指变得苍劲而修长。段程曾跟着外婆来这里练过琴，所以知晓这里。
宵玖询问，南爷爷不觉得遗憾吗？南爷爷用竹签扎着碗里的最后一颗土豆：“人呀，就是这样复杂，有的人很好很优秀，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与自己没有共同的话题，但这不影响我去欣赏她的美好呀！”
真好，宵玖想。如果无法靠近那个优秀的人，那么不如改为欣赏吧，最起码，他的优秀感染了自己，让自己喜爱上了音乐，拥有了另一番不一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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