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廿四臣  其二 李孝恭

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也不知道那傻哥哥能不能找到我。”柳莺细语，齐腰长发，青石后的佳人手中玩弄着身上挂着的银铃，自言自语叹道。在她的心中，似乎隐隐矛盾，既希望口中的“傻哥哥”能像猜得透她一般追踪到此，却又害怕少了游玩的乐趣。

清明的江东很是美丽，莺啼鸟啭，花艳柳明。本是出来踏青的她突然玩心大起，要她的“傻哥哥”陪她玩起小孩子般的捉迷藏。有时，“傻哥哥”总是喜欢笑她——也不知究竟是谁傻，既喜欢小孩子的玩什，又喜欢小孩子的把戏。

“真是傻瓜，这都找不到……”女孩撅起来嘴嘟囔着。

“不是找不到，只是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一声爽朗的笑声，从青石下跃下一人，脸上挂着坏笑，看着眼前的女孩，“我就说吧，你还是太笨”

“李孝恭！你个大坏蛋，吓死我了！”女孩一副刁蛮。

“若涵，是你太笨，没看见我吧”李孝恭笑嘻嘻的说道，“好啦好啦，你千万别哭……”看着于若涵用手帕去拂眼睛，李孝恭倒一阵惊慌，自小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最怕的就是这美人儿珠泪。

于若涵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是继续用手帕轻抚双眼，并伴随一阵哽咽，李孝恭顿感进退两难，百般无奈之际只得伸手安慰，可刚刚把手伸出了，于若涵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抽了他手背一下。疑惑之际，再看若涵，哪里有哭泣状，分明是一副孩童般狡黠得意。

“怎么样，傻哥哥，还是被我打到了吧。”于若涵很是得意，能狠狠的击打李孝恭这样的武林高手，已经快成了她的夙愿。

李孝恭一阵白眼，也知道对这傻丫头几乎没有什么免疫，便不再纠缠此事，话锋一转“若涵，刚才在青石之上，我发现这边景色好美，来，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吧。”

望着比自己还高的青石，于若涵眼中泛着对美景的向往和不经意间闪出的娇羞，支支吾吾，期期艾艾。

李孝恭只是淡淡一笑，伸手搂住了若涵的腰，一个健步飞了上去，当于若涵缓过神来时，她已被李孝恭紧紧的搂在怀里，坐在青石上，唯有身上的银铃作响。

夕阳渐浓，落日残虹，远处潮水哗哗声在耳边作响，北边天际已然能看见点点星光。若涵感觉有些微凉，便紧紧的靠在李孝恭的怀中。

“傻哥哥，明天就要走吗？”若涵有些不舍。

“嗯，表哥李世民来了个急信，说有重要军情，我需要回去助他一臂。”李孝恭看着怀中的佳人，轻轻用手指刮着她的鼻梁。“现在外边都不太安全，乖乖的在江东等我，等我处理好这些，就来接你。”

“孝恭哥哥，你知道吗？刚才我好怕，害怕你再找不到我，害怕我再也看不见你……你要好好的，我会乖乖的在这里等你……”

李孝恭轻轻在爱人的额头上一吻，轻声道——“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扬子城大捷～报大元帅，许可凡总管攻克扬子城，广陵城主龙龛投降。”李唐兵丁身上似乎还冒着战场上的硝烟，可是喜悦却阻拦不了任何。

“寿阳城大捷～报大元帅，李世绩将军已率先头部队渡过淮河，拔下寿阳城。”另一骑斥候同样赶回主帐。

“大元帅，可以总攻了。”声音很是平稳，就好像胜负早已决断般。

“好，药师，传令下去，以李匡部牵制冯惠亮，其余各部围城打援，药师，由你率兵直取丹阳……”主帅的命令并不是很嘹亮，但声音却透露出杀伐果断。

当李靖再次回到主帐时，主帅已然站在那里看着地图。和李孝恭搭档行军并不是第一次了，但不知怎么，李靖总觉得此次平定辅公祐之乱，主帅李孝恭显得颇为凛冽。

“孝恭，怎么感觉你与之前有所不同？”

“有什么不同吗？”李孝恭眼睛没有离开地图，但是话语却让身处伏天的李靖感觉到三九的寒冷。

“孝恭，我也不知道，只是此次平定，你好像心事很多……”

“药师莫要误会，此事……不是冲你……”李孝恭似乎有些愧疚。

“都是兄弟，莫要说这些，你看地图吧，我出去走走。”李靖很是识趣，他也大概猜得出李孝恭的原因，毕竟天下几乎已然平定，但这辅公祐偏偏不识天威，又受徐元朗挑拨，居然公然反唐。而这李孝恭身份不一样，毕竟是皇上堂侄，秦王堂弟，身上流着李家的血脉，比其他文臣武将更加愤慨也是情理之中。

帐中的李孝恭并不知他副帅帐外的思考，只是淡淡叹了一声，“五年了，终于回来了……”

……

叛军大将冯惠亮中计，使得李靖带领的轻骑兵绕过重甲直取丹阳，随着敌巢的攻陷，叛军水陆全线崩溃。

“丹阳大捷！报大元帅，李副帅奇袭丹阳，只可惜……敌帅辅公祐逃跑……”

“什么！敌军主帅跑了，你居然和我说大捷！来人，取本帅战甲，本帅要活劈了辅公祐！”

……

武康城外断龙崖，辅公祐静静的坐在草地上，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兵败如山倒了。李孝恭带着轻骑，从丹阳追到会稽，又从会稽追到句容，最终到了这武康。身边的亲兵也越来越少，眼看着就要数的过来了……

辅公祐思路还没转完，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飞羽直射在树上，放眼望去，尘土飞扬，可却掩不住冲在最前面的白马少年。辅公祐认得这匹良驹，正是大元帅李孝恭的坐骑。

唐军轻骑兵冲的很快，眨眼间已经到达面前，与辅公祐的亲兵厮打在一起。而李孝恭也跳下马来，握枪直刺辅公祐。辅公祐哪里还有力气迎战，只得拔刀抵挡，且战且逃。

“李孝恭，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辅公祐站在断龙崖边呼喊道。

“混账，今天就是来取你狗命！”李孝恭愤恨道。

“哈哈～李孝恭，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不过你还记得于若涵吧……”辅公祐发出一阵怪笑，本是淡定的李孝恭突然慌了阵脚。

“若涵……混蛋，她在哪？”

“在哪？哈哈，想知道？我告诉你，李孝恭，我知道我败了，输给了你们李唐，可你我的战争胜利者却是我！我会是你永远的噩梦！”辅公祐眼睛变得很红，像是刚刚吃了人一般，风吹散着他的头发，那副恐怖面孔令人生畏。

“哈哈，李孝恭，你去找吧，我看看你能不能找到！哈哈～李孝恭，你记住，我，辅公祐，就是你永远的噩梦！”

当李孝恭再次缓过神来时，崖边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和已经跳崖的辅公祐嘴里那句“永远的噩梦”……辅公祐一役，横扫江东，大唐基本上完成了统一。

丹阳，李世民前来犒赏三军。

“孝恭，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

“世民哥，天下几乎已经平定了，可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完成……”

“孝恭，我知道……”

“五年了，自从我上次离开江东，整整五年了……起初你招我回长安，我以为很快就会有时间回来接她，可是这仗打的越来越凶险，攻王世充，平萧铣，灭刘黑闼，天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我想，就让她留在江东吧，毕竟没有战火，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直到辅公祐叛乱……我也曾去找过她，就在江东，可是却没有了任何踪迹。问了好多人，走了好多路，没有丝毫可寻……”

“孝恭，我理解，可是新朝初定，毕竟还需要你们来治理社稷。”

“哥，天下能人异士很多，朝堂上有他们，而她，只有我……”李孝恭叹了口气。“我说过，无论她在哪，我都会找到她，就像每次捉迷藏一样，找到她，给她幸福，给她快乐。……我知道，她也一定躲在哪个角落，等待着我的寻找，等待着我的拥抱……”

……

一步一个脚印，就这样，一村一村，一城一城，李孝恭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不知道问了多少人，不知道寻了多少月。他知道，她还活着，她还在江东，她还在等着他的寻找，就像五年前那样……

……

正月初七的庙会甚是热闹，本是不大的城镇更是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李孝恭买了很多小孩子的玩什。其实不止这一天，每当他遇见这类集会的时候，他总要买很多——因为他记得，她最喜欢小孩子的东西。

身后还是百姓们的茶余饭后，还是商贾走卒们的吆喝叫卖，李孝恭心情很是平静，直到那个声音在耳边闪烁——那是一串银铃声，就好像五年前青石上的银铃声。李孝恭心头一紧，是幻觉？不！那串银铃声就在不远！

市井高低已经不在心中，而被那串银铃彻底掩盖。回身而动，寻声四望，不远处一个女子背影——柳莺细语，齐腰长发……

是她吗？

不是她吗？

苦苦追寻的李孝恭居然突然愣在那里，他突然明白什么是近乡情更怯，会是失而复得的幸福？还是得而复失的悲痛？李孝恭有那么一刻有些不敢去追那个姑娘，他害怕，害怕一个即将病死之人迎来的不是名医良方，而是死神到来……

就在姑娘转身一刻，时间仿佛被定住一般，漫长，漫长，漫长……

那道倩影——

是她？

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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