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廿四臣  其七 尉迟敬德

好兄弟不言谢。...

军营里，李世民静静地看着地图，这是他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在这里除了能感觉到“王者赫赫，宏图伟业”的霸道和“天兵将至，玉石俱焚”的畅快外，还能感受到一丝丝的静谧。

其实这种安静以前是感觉不到的，似乎就是最近的事，他也知道，这种安静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究竟逃避什么？

李世民有时自己在那边坐着，也会苦笑。行军多年，他也招降不少良将贤达，可是从来没有谁会给他找那么多麻烦，当然除了王世充的旧将程咬金和刘武周的原部尉迟敬德。

一个孩子脾气，一个牛脾气，两个在一起就有了没完没了的争吵。从比拼战功，到较量武艺；从夸耀坐骑，到炫耀兵器……这些也就罢了，武人嘛，有些居功自傲也是正常，驾驭得当也非难事。然而李世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两个人居然还去攀比相貌和文墨！两个都没念过书的黑胖子，有什么可比的！

李世民的耳朵也早已经听出茧子了，可是怎么办？去求助他的智囊谋士？李世民一脸心酸的摇摇头，就杜如晦、李靖那帮混球，早跑去一旁看笑话了，还有那刘文静，居然还鼓动他们俩来找作为主帅的自己去评判。想到这里，饶有威名的“公子如玉”，也恨不得把刘文静这些人找个墙角痛打一顿。

李世民突然觉得这安抚人心、制衡臣下要比上阵杀敌来的困难。多少次他强忍着，没有过分处罚两人，毕竟都是有功之臣，而且这事还真是没什么可以儆效尤的。你说因为这屁大的事就处罚军中大将，他都觉得这敌营的窦建德非笑掉大牙不可，这程咬金和尉迟敬德不要脸，自己还想要脸呢……

正在思索，并偷闲营帐的李世民，耳边突然听见些许声音，自己暗暗叹了口气，道“这挺好的午后，怕是又要毁了……”“嘿嘿，死胖子，我家媳妇给我生了个男孩！”尉迟敬德的声音很大，“这回认输了吧，你们家可只有个小丫头片子。”

“高兴什么，不就是个男孩吗，这仗打完了，老子也生一个！”程咬金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听起来有些泄气。

“男孩！男孩！……”尉迟敬德的呼声越来越近。

“吵什么吵，又不一定是你的！”程咬金喝到。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尉迟敬德显得很是恼火。

之后，李世民在帐中不再听见呼吼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拳脚声音。良久，两人进帐，鼻青脸肿，各有所伤。

“秦王殿下……”拜见了李世民，二人坐在他的两侧，互相看不顺眼。

李世民深深呼了一口气，压了压心火，道“二位都是我唐军宿将，这个样子岂不让武牢关外的窦建德看了笑话。”李世民顿了顿，见尉迟敬德张嘴要说什么，马上抬了抬手，制止住他的话，自己继续言道“二位将军且看地图，我们虽然已经将洛阳团团围住，郑寇王世充也成了瓮中之鳖，可是他请来的夏寇窦建德却在武牢关外。这仗宜早不宜晚……”

“秦王，现在是两面夹击，我担心齐王在洛阳那边压力很大，不若先强攻洛阳，之后据城而战。”尉迟敬德言道。

“嘿，死黑子，胆小就说胆小，我倒是觉得咱们这正是中心开花，武牢关易守难攻，在这里挫败窦建德要比据城北顾好。”程咬金道。

“攻城好！”

“守关好！”

不出李世民意外，两个人的争吵又开始了。平心而论，他们的计策李世民都有所考虑过，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现在唯一能解决下步战略的，或许只有等从武牢关外赶回来的徐世绩和他所带来的情报了。

“参见秦王殿下。”随着一声风尘仆仆，李世民终于等来了急需的情报。

徐世绩进帐抱拳，见敬德、知节二人吵得不可开交，却并没有拿出李世民想要的东西，而是淡淡说了一句，“秦王，末将从外赶回，途中发现夏贼宿将刘黑闼带人运粮，末将以为，当劫！”

“秦王，我去！”程咬金抱拳请缨。

“秦王，不可，那刘黑闼计谋多端，此次运粮居然大张旗鼓，定是埋伏！”尉迟敬德立马上前言道。

“我就说，你个死黑子就是胆小……”

“死胖子，别不识好歹，你这一去非同小可！”

李世民也是犹豫再三，可看见徐世绩坚定的眼神，心里有了几分推断，“知节，你去吧，如若有诈，立马调回。敬德，你也下去吧……”

眼见二人走出帐外，李世民叹了一口气，道“世绩啊，别的我不担心，只担心诸将不合，互不买账……”

“秦王多虑了，他们两个……或许才是最合得来的……”

“合得来？我倒不指望，只求安安稳稳就好……对了，世绩，那粮草当真没问题？”李世民也是一脸犹豫，按理说他完全相信眼前这军事奇才的判断，可是总觉得有所不对。

“粮草？哦，是陷阱……”徐世绩一脸无所谓。

“什么？那你……”李世民瞪大了双眼，冷汗打湿了战甲内的衣衫。

“为秦王排忧啊，要是不出意外，用不了今夜，秦王耳边就会清净了……”

李世民一脸疑惑，可是耳边突然响起了亲兵的声音“报秦王，尉迟将军，他……他违抗军令，率本部五百玄甲兵冲出关了……”“杀～”

程咬金抡开战斧，左冲右突。

“将军，敌人太多了，我们实在是杀不过了，您快逃吧！”兵士们仍是奋力抵抗，可眼前的夏军越来越多。

程咬金也是一身汗水，眼前一片眩晕，夏军如同蝗虫一般蜂拥过来。血色已经浸透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在他的眼中，除了鲜血的红色以外，便只剩下夏军军服的黄色。现在想来，本是来劫粮草，却不曾想中了刘黑闼的诡计。眼下看来，逃跑是无望了，在这里不如就杀个痛快，战死罢了……

“将军，夏军又有增兵！”兵士们大慌，可是眼神好的程咬金看得分外清楚，那哪里是黄色，分明是黑色——是玄甲兵！是尉迟敬德！

“兄弟们，那是援军，是我程咬金的至交尉迟恭来救咱们了，来，咱们杀出去，让这些夏兵看看我们唐军的威武！”

眼瞧着玄甲兵的狂奔如风卷残云一般，可是刘黑闼并不着急，直到玄甲兵和程咬金的队伍汇合到一处，刘黑闼身后的旗令兵“嗖”的一声放出哨箭。四面八方更多的夏军出现在眼前。

“哈哈，你们就没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今天我看看你们俩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刘黑闼很是得意。

“杀～”

“抓活的～”

嘶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此刻的程咬金和尉迟敬德从来都没有想过会着了刘黑闼的道，更没有想到会背靠着背的在一起作战。

刀砍斧剁，鞭走龙蛇，两个人似乎成了战场的中心，这中心璇刮起一阵猛烈的风，席卷一片天空。

“小心，低头！”程咬金听见尉迟敬德的呼喊，可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得“噗”的一声，回头看时，才发现，冲着自己后脑而来的飞箭已被尉迟敬德用左臂挡下，鲜血仍汩汩的冒着。

“哈哈，黄雀在后，可谁是黄雀还不一定呢！”远处传来呼喊，刘黑闼看时，却是更多的唐军。“奉行军总管徐世绩命，在此等候尔等多时！”刘黑闼认得眼前呼喊之人，便是徐世绩的副将，李靖。

“中计了！快撤！”刘黑闼这才意识到什么叫棋高一着。可再想带兵突围，已是困难至极。

唐军席卷武牢关外的野草，如同飓风一样，片甲不留，只可惜跑了刘黑闼。

“敬德，你……！”看着手臂仍是流血不止的尉迟恭，程咬金变得说不出话来。

“老程，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我来救你就是为了不让我那未来儿媳没了爹。”

沉寂了许久，程咬金大笑“就你那宝贝儿子，长得和你似的，我女儿可不要！”

“你女儿要是像你似的，我儿子还不要呢！”

程咬金没有搭茬，而是转身向武牢关方向走去，可是挪动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却道了一句“多谢……”

“谢什么，从今天起，你死胖子就是我尉迟敬德的兄弟！”

“死黑子，从你进唐营的那天起，你就早已是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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