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蹊跷的陕北方言

 

2017.1.12我小时候对于陕北方言没有明确的感觉,主要是没有去过外地,没有听过其他方言。在刚上学时学过汉...



2017.1.12

我小时候对于陕北方言没有明确的感觉,主要是没有去过外地,没有听过其他方言。在刚上学时学过汉语拼音,教我们拼音的老师是四川人,有些四川口音,但给我们教的拼音还是比较纯正的。也可能我自己本身听音辨字存在先天不足,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报纸摘要节目”总是听成“宝鸡战友节目”,有好几年就都是这么听的。那时学唱样板戏,有一句唱词“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我不仅听而且也唱成“鸠山社员和我小朋友”。一个懵懂少年懂不懂谁当回事,懂不懂自个也不当回事,就这么稀里糊涂一天天长大。

后来国家搞社会主义新农村,在村里集中箍石窑洞。本地石匠少,就从绥德米脂把石匠举家迁到我们村安家落户,这些绥米脂人说话和我们本地人有很大不同,我们常说这些上垴头人说的嘈话难听,格里格蓝价!那时我仍然对陕北话没有特别感觉,因为没出过陕北,“只缘身在此山中”。

上大学到了咸阳,那时关中人看不起陕北人,叫我们是陕北佬。说陕北话鼻音重,说话是囔鼻子,常和感冒着一样。我是学医的,老想这个问题,陕北山里寒冷鼻子大鼻管长,鼻甲就像暖气片样多加几片就把吸入的冷空气加热了,说话鼻腔里的共鸣音就大,这鼻音自然就重。还有反证,非洲黑人,因了他们那天气太热,朝天鼻子鼻管很短。但北欧和俄罗斯人,他们鼻子又大又长,不知道人家说话鼻音重不重,因为咱听不懂俄语,就不知道了。

记得是在上世纪的八二年前后,电影《人生》红遍大江南北,刘巧珍她大喊巧珍的那一嗓子“哎!巧珍”。长长的哎后珍读作(筝zheng),至此我对陕北话有了初步认识,因为这和我老家的话差异太大。我老家没有“信天游”,没有象《诗经》里头的比兴方式。“上垴头”的方言才是陕北话的正宗,也就只能分清“上下垴头”的方言区别。还是在上大学期间,每天午间的长篇小说连播是我们午餐的最享受时刻。记忆犹新的是著名作家北京知青史铁生《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故事发生的场景是陕北,故事的主人公拦牛的“白老汉”读作“破老汉”,我们同学问我,你们陕北人把白读破,我无从解释,只能说我孤陋寡闻,很没面子的。因为那是一个求知若渴的年代,对于疑惑必然要求了解,但这个方言字典上没有解释。这两个故事都发生在延川,我毕业分配就来到永坪。永坪川向南翻过山就是清平川,也就是清平湾。到了延川才知道了延川方言的特点,c/s/x/在某些字的发音上混用,或者用现代汉语拼音无法标注其语音。最典型的一句是“拖拉机上插个红旗旗”。延川和山西一河之隔,在有些字的发音上有相似的如“洗不洗,不洗就洒了”。

现在记不清了,二十多年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陕北话大致可以分西北面的话从属于晋语系;东南面的话从属于关中语系。对此我深信不疑,并以这个观点解释给其他人,特别是外地人。后来随着到陕北各地行走与见闻的增多,觉得这两种语系的划分是有偏颇的。先是榆林话和延安话不同。榆林的南六县以绥德话为主流,榆林的北面又可分为以榆林为一块,以神木为一块。神木这一块的话有晋蒙味道,榆林话处在中间稍微偏北。延安话比较明显地以延河分开来。延河东南的话接近关中话,延河西北以子长话和延川话别具特色。去年遇上在外多年的大哥,说起子长方言,他说了这么一件事。有一年他到安徽一个地方出差,当地人说的方言和老家子长话完全一样,特别是汉语拼音无法标注的“我”,他就非常地奇怪,经多方打问求证,说是这么回事。明朝年间,有个安徽的将军带着子弟兵到北方守边关,就驻扎在现在的子长、清涧和延川,因为这几个地方在明朝时处于多方割据状态,李自成、张献忠也是在这种割据和三不管地带逐渐坐大的。这三个地方驻军经年累月后他们的语言就成了当地的主流语言了。这个说法虽是有人亲耳听来,但证据尚嫌力度不够。

中国是以河流来划分文化的,以黄河流域形成的黍栗文化和以长江流域形成的水稻文化。语言也属文化的范畴。那么子长、清涧、延川属于秀延河流域,他们的语言有相同的特点是否更有说服力。还有吴起离志丹近但方言有差异,而吴起和洛河流过的甘泉方言韵味很有相似性。是不是同吃一条河里的水的缘故,不得而知。

我刚到永坪时,要写病历。永坪下川有一个村子,村里人叫“曲寺较”,我听得和理解的应该是这样,肯定不是“屈死窖。”但是错了,怎么也写不对。病人写出的三个字让我简直感觉自己是个缺乏想象力的蠢材。“曲溪交”!两条或者多条弯弯曲曲的小溪在这里交汇,多么缠绵和温馨的小山村,可让延川话说出来,让我这个外地人听起来真是暴殄天物!按我听的写来有金戈铁马之声。子长有个“重耳川”就是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避难时生活的地方。近几年子长人进行文化发掘整理,翻出了个“重耳川”,当然和山西介休的绵山相比名气小的多,保不齐再过几十年也是文化旅游名胜。可子长话叫出来的是“除儿川”。宜川的云岩镇,地处黄河晋陕大峡谷的边沿,云岩河的河床比较低,相对裸露的岩石就比较高,夸张一点如在云端。这是我的理解,可能风马牛不相及。而当地人口中的云岩是“云鵇”,这个字比较生僻,当地人把大雁和鸿雁就叫鵇(nian),还有童谣:鵇鵇、鵇鵇排队队,今年走了明年回。到底孰是孰非还是悬疑。关于陕北地名,是后来人念转音了,还是口口相传的名字被后来的文化人给确定了一个雅称,谁知道呢!可是“甘谷驿”得到过考证,本是一个上千年的古驿站,地处出塞的咽喉要地,曾经兴盛无比,出土了大批文物,考证了一个寺院。本来是“千古驿”被人们慢慢叫的转音成了“甘谷驿”。这是专家考证出来的。细细想来我能把“报纸摘要”听成“宝鸡战友”,何况口口相传上千年而无标准注音和书写的地名呢?

陕北历史上是个西部多民族居住和战乱频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舞台,其方言的多样与独特是民俗研究的财富。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我们应该细细咀嚼与品咂,时不时回味一下还是蛮有味道的。


    关注 老李杂弹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