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_【金水合阳文学微刊】

《外公》作者：雷佩红x0a此生，温暖我的永远是在外公家吃的南瓜炒菜面，我拉着风箱，外公檊着面，外婆在炒菜,

外婆因为意外没有了一只手，每次都能多吃一碗，今生，再也吃不到了，那种香味会一直在我的记忆里。...

外公去世的那年，我不在家，在浙江打工，因为路途遥远，过了很长时间，母亲才打电话给我说。听到这个消息，当时难过了好长时间，还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烧了很多纸钱。

外公家在东宫城小北门口，房子坐南朝北，东西的巷子，门口对着村子古老的城墙。从记事起，外公家就一直在做生意卖东西，可是还是改变不了贫穷的生活现状。

外公一大家子人就两间房子，一间住人，一间做饭，做饭的房子只有锅台这里可以挡雨，其它地方可以看见天。大舅舅结婚，紧挨着房子的地方给他盖了一小间低矮的小房子当婚房。

看见外公吃过无数次饭，有时在他家,有时在我家，从来没看见外公吃过菜，很多次好奇的问他，外公，你咋不吃菜呀，外公总是说，他不爱吃菜，后来稍微大点才知道，他是不舍得吃，他是把菜省下来给他的孩子们吃。吃小米饭的时候，每次吃完，碗里总会遗留很多小米粒，外公总会把碗一点一点舔的很干净，也要求我们把碗里的米扒拉干净。妈妈说，外公是饿怕了，不舍得浪费一粒粮食，所以才会这样。

外公家卖过麻花，白面馍馍，踅面，小时候，我们都要给大人帮忙,不管卖啥，我和表弟的任务都是给拉风箱。炸麻花的时候，我们坐着小板凳，每人数着数拉五十下，拉完可以玩一会，麻花扑鼻的香味飘的很远很远，时不时我两个会咽口水，舅舅总

会问我们，你们两个是不是很想吃，我们回答，是的，舅舅总是说，让他看那颗牙齿想吃了，把那颗敲掉，我们害怕被敲掉牙齿,吓得都不敢说话了，外公会吵舅舅，叫不要吓我们，这个时候他会把锅底掉下去的断了的麻花给我们吃，吃完看着我们油腻腻的手，他说到头上抹抹，我们就把手在头上使劲的搓，后来这个习惯一直伴随了我很多年，以至于结婚后，丈夫笑了很久。现在慢慢的改了这个坏习惯。

麻花炸好，有人会到家里来买，有时候村里放电影，唱戏的时候会到戏台下卖。在那个年代,自行车还很少，听妈妈说，她和舅舅都是别人来买麻花骑了车子，她们趁人不备，把人家的车子推跑，快快的学一下，慢慢的弟兄几个都学会了骑自行车，可是从来没有买过自行车。到戏台下面卖，很多次我都和外公一起卖，有一次卖麻花的经历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每次去了，我们都不买票，先在查票口卖，等到不收票了，就进去卖，那时候，电影刚刚开始在农村放，牧马人，杨三姐告状，马兰花轮流在每个村子放，我跟着外公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卖麻花，哪天，收票口人特别多，把旁边一堵土墙挤倒了，外公拉着我跑的快，人没事，急着跑的人把卖麻花的竹笼踢翻了，麻花都碎了，后来便宜卖了，我看见外公眼睛都湿湿的，他是心痛没卖多少钱。

还有一次，是在白天，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一个人在卖眼镜，不过眼镜是用饼干的材料做的，可以戴着玩，还可以吃，我在卖眼镜的旁边看了很久，趁他不备，偷了一个眼镜，跑到外公旁边，我以为外公会夸我，没想到，外公说，叫我送回去，我很不情愿，他说，我们人穷志不穷，赶紧还给人家，接着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小孩子从小就偷东西，他妈妈不骂他，反而表扬他，结果长大了还是偷，最后因为偷东西而杀了人，在行刑的那天，妈妈去看她，他说妈妈，让孩子最后再吃一次你的奶，结果把妈妈的乳头咬断，妈妈痛死了，他是怨恨妈妈，没有教育自己走正路，从此我吓得再也不敢去偷了。

在过去的年代，天气也是和现在一样，干旱少雨，每到了连续干旱的时候，村里人就会叫外公一起到禹王庙祈雨，听外公说，很灵的，每次都是在回来的路上就下雨了。去的时候必需选择在正中午，头顶烈日，光着上身，不能穿鞋子，步行来回六十多里路，走一段路，要鞠躬，磕头焚香，村里组织每次去五十个人，外公给我讲这段历史的时候，我问外公现在怎么不去了，我想看，外公说，打破旧传统，扫除封建迷信，就不去了。

外公去世了，家门口的城墙也渐渐的被人拆的七零八落，外公养的牛因为没人喂而被卖掉了。再也吃不到外公烧柴火外婆烙的香喷喷的葱油饼了，走进外公家的门，再也没有人亲切的呼唤红儿了，没有人会把藏了很久不舍得吃的好吃的留给我，外公外婆的住了一辈子的旧房子被舅舅拆掉了，外公养的鸡也被舅舅杀的吃了，院子里，再也没有留下外公外婆的任何痕迹，只是在村子北面大概距离二里地的地方新添了两个土坟。

每次回娘家，每次路过外公家门口，总会看一眼，总还是会幻想像以前一样，外公外婆和村里年纪大的老人坐在家门口晒太阳，或者聊天，或者ma花花，看见我路过，我叫一声外公，外婆，会亲切的迎上来，拉着我的手，问我，我娃啥时候回来，我娃瘦了，不管我多胖，外公都说我娃瘦了。

记忆里，和表弟表妹嬉戏的场景好像就在昨天，村子已经不是以前的村子了，没有了炊烟袅袅的柴火炉子，老风箱不知道躲在屋子的那个角落，或者早已无处可寻。很多年后，等我老了，我给我的孩子们讲这些的时候，也许会惋惜，也许会落泪。

此生，温暖我的永远是在外公家吃的南瓜炒菜面，我拉着风箱，外公檊着面，外婆在炒菜, 外婆因为意外没有了一只手，每次都能多吃一碗，今生，再也吃不到了，那种香味会一直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