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遇见小宝玉

大概好几年，都没有梦到他了。...

- 现实不过就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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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好几年，都没有梦到他了，所以几天前梦见他的记忆分外清晰。

梦里是安静的课堂上，他坐在我身后，我在前面写作业，他在后面伸手拉我的衣服，我转过头，他腼腆一笑，露出白牙，可爱又无辜的样子，依旧是十多年前孩童的模样。

梦醒后，我自觉好笑，十多年未有联系与碰面的小学后桌，为何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又总会有些好奇，那个记忆里唇红齿白，冬天总是不停感冒揉搓到鼻子发红的男孩子究竟会在十多年后的今日长成什么模样。是英气挺拔的少年亦或是被时光磨砺成另一种样子还是如何，时间太奇妙，缘分太奇妙，我无法推测或抱以任何期待。

躺在床上慢慢回忆，最后关于他的印象停留在分班后的五年级，他作为检查眼保健操的小队员踏进我们班教室，看见坐在第二排的我，朝我淡淡一笑，露出白牙，腼腆而温柔。

那时年少的人儿啊，一点也没有意识到，那也许是最后的一面。

我后来习惯性叫他小宝玉，虽然我一直十分清晰地记着他的名字，毕竟除了这一个清晰的名字外关于他的其他种种我所知甚少。他是我小学后桌，很白净，很文质彬彬的男孩子，写一手飘逸的好字，性格安静，成绩良好，老师喜欢他的名字，代表勃发的朝气和远大的抱负，也喜欢他的人，在很多男孩子比猴还贪玩的年纪，他看上去总是那样的沉稳安静。初中的时候我翻阅《红楼梦》，每每读到曹雪芹关于宝玉的描写时，我的脑子里总会浮现他模糊的剪影，唇红齿白的秀气少年的样子，是有些回忆在里面的。

大概不是喜欢他，只是当时对于他有着一种淡淡的崇拜与敬仰，隐隐约约中在心里保存了好些年。中间也曾有一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却也每每总会在忙碌过后若有似无地掠过一些好奇。中考去了哪儿？他成绩那么好，是南菁市中吗？高考去了哪儿，不知道发挥得如何，会去南京吧也未必。前几天和朋友聊起他，朋友奇奇怪怪地看着我说，你是暗恋了他这么多年吗，哪会把一个转学那么久的小学同学念念不忘的，太无聊了吧。我说，是啊，真的很奇怪啊，小学同学很多我都忘得很干净了，唯独他，每隔几年我都会想起一次，想他到底在何处，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性格是否还是沉稳又腼腆。朋友摆摆手说，得了吧，说不定早就不读书了，啤酒肚大肥耳朵，长成了一副猪头三的样子。我故作生气地拍了一下朋友的肩膀，却又在瞬间感觉有些惘然。

他是在五年级的下学期转学的，和他一起转学的还有一个外号叫“小馒头”的小男生，转学的理由是因为搬家，离学校距离有些远，所以决定去隔壁镇上读书。那时候网络社交还未普及，所有人都觉得假期只是一个假期，开学过后我们就可以见到自己的朋友，而并不能意识到年少的失去在那样的环境下也许就真的是一辈子的不再见。五年级分班后我和他再未讲过话，他在五班继续担任班长，我在四班开始觉得我的前桌很帅，即使偶尔在走廊上碰见，也只是微微一笑，那时候的友情是建立在一个共同班级的共同话题上的，很遗憾，我和他失去了。

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节作文课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是给朋友的一封信。课上老师点人起来交流想法，我举了手分享了我的想法，我说，我最想写给他，想告诉他他转学后我一直都很想念他。课后，小学和我一个班的男孩子跑到我座位旁，说，王子琦，没想到你一直记着他，啧啧啧。我轻轻点了点头，说，我还以为没人知道，原来你也还记得他啊。

高考之后想起他，我一直觉得会再见面。念念不忘一个人这么久，我总觉得是有些缘分的。我生活的这个小城并不大，我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的年纪，记得他的样子，记得他后来搬家去的小镇，我相信会碰面的。奇奇怪怪的分开理由，自然也会有奇奇怪怪的再见理由。也不知到时候再见，是匆匆几句的寒暄，还是真的能坐下来配一杯茶好好说些事情。也许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也许他连我是谁都很难再想起，但我总是抱着一丝美好的念头，想着晚一些遇到也好。

我前几天去参加了一场初中小聚，一桌子人，东喊西喊才凑齐，我推辞了几回才终于被劝服决定前往。走进包厢的时候与其他人面面相觑颇尴尬，喝了几杯酒终于有了些生气，吃饭间隙抬头打量每一个人，都不再是从前的样子。话题琐碎，杯盏交错间一片和乐，转头以前的男同学和我说，王子琦真文静啊，下次喊你一起去蹦极好不好。我微笑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出酒店时，才想起早已删除联系方式很久，随后取了车说了再见便走，并没有重新联系的任何意思。

感情在时间里终究会变成另一番样子。

陪伴你在现实里生活的人是热闹的，他们是三餐里的一颗盐巴，一个辣椒，他们参与着你当下每一天的生活，与你交谈，陪伴你，宽慰你，为你的生活提味增鲜。

活在你记忆里的人是冷清的，你以为他们是夏天冰箱里的一瓶冰水，在雪糕和饮料后被你遗忘，却在你打完球或者步行到家的时候成为你的需要。而其实大多数的他们在你打来瓶盖的时候，你才意识到保质期已经过了，你固然再渴望，也只能扔掉重新选择。

你怨不了那瓶水。

怨不了他的过期，他的不和你愿，他的扫兴。

你能怨的只有时间。

他改变了水的质量。

他改变了你的回忆与期待。

假设我真的重新联系上小宝玉，他是不是也有可能对我说上一句“有空再聊”就转头就走。

那我觉得最好不见，不如不见。

在梦见他的那个深夜，我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他的名字，地址，年龄，找寻着能找到的关于他的蛛丝马迹。很幸运，我找到了一点点。

那一点点的线索可能能找到他，也可能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无论我会不会再见到他。

我知道，我一直挂念他是真的，我一直记得他是真的，我一直觉得他闪闪发光是真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大概希望的只是，记忆里的他，一直都是很好的样子。

唇红齿白，腼腆温和。

适可而止，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