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洪坡上的麦麦菜(朗诵版“下”)

 

敏洮舟散文...

朗诵:丝路苍歌
时光如流水,逝去了就追不回了。一晃就过去了十年,这十年里,我在外地的时间总是多于在家的时间,刘克庄说“客里似家家似寄”,这情景与我十分贴切。独处异乡,一切回忆都淡薄了,唯有母亲每次送别时的面容和麦麦菜翠绿的细叶却不时地浮现于脑际,为我在某个黄昏的窗口,倍添乡愁。

在外地与朋友吃饭聊天时,我总喜欢说一件事。在我的家乡,甘肃南部临潭县的江红坡上,有一种很像小草的植物叫麦麦菜,我的母亲可以用它做出非常好吃的菜馍馍,那种味道是我吃到的任何美食都比不上的。朋友很好奇,问我是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制作方法。我一时语塞,想了很久忽然有所意味,倘若有人再问,我会说:那菜馍馍是母亲用爱做成的。

近两年母亲年事渐长,身体日差,因为治病的缘故,我带着她离开老家,客居异乡已经很久了,每次和母亲坐在炕头聊天,都能感受到她浓浓的思乡之情。她念叨着老屋,念叨着亲人,也念叨着江红坡上的洋芋地和塄坎上的麦麦菜。因为这份思念,母亲多次唤我回老家看看,最好能爬上江红坡,掐些麦麦菜回来。我知道,母亲把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搁在了江红坡上,那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她辛劳的足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见证过她的苦涩和喜悦。她自己没有力气去了,只有寄望自己的儿子能在那片熟悉的土地走一走,转一转,兴许可以替她找回一些失落已久的心情。



我时常责备自己,总是因为一些烦琐的事情忘记了母亲的交代,每次离开老家快要回到她的身边时,却又忽然记了起来,重重击一下自己的脑门,除了懊悔,更觉得无法面对母亲。可幸运的是,每次回去,母亲除了询问亲戚朋友们的近况外,对于麦麦菜的交代似乎早就忘记了,从没跟我提过,开始感到很庆幸,可接连两三次都这样,我就明白了,母亲是怕我难肠,故意不提的。

今年夏天,我又回到了老家。临行前母亲除了让我去亲戚家里转转之外,再也没叮嘱其他的事,望着母亲衰老的面容,我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回老家第二天就打算上江红坡掐些麦麦菜回来,可早上忽然接到朋友电话,说要跟我聚聚,因是儿时好友,又因多年未见,就答应了。他把我带到了一家餐厅里,吃饭时服务员端上来的一碟菜让我眼前一亮:竟是麦麦菜。服务员报菜名时顺便介绍,麦麦菜是很少见的野菜,是纯绿色食品,含有丰富的维生素等等。我与朋友相视一笑,小时候在学校分享菜馍馍的情景一一出现在脑际,顿觉时光易逝,人事变迁恍然如梦。

在我们的童年光阴里,麦麦菜就像现在的白菜萝卜一样,仅仅是填饱肚子的一种不用花钱的菜叶子。在母亲的时代里,它更加承担了对无数生命存亡续断的活命作用,可依然廉价地生长于漫山遍野。而在今日的餐桌上,麦麦菜摇身一变,竟成了一道价格不菲的珍馐菜肴,这让我在惊喜的同时,也感慨于两个时代的差距。日后我把这事说给母亲听,惊愕半晌后,她拿着麦麦菜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一小盘细细的菜叶子,能值上一袋白面的价钱。

我带回去的是江红坡上的麦麦菜。麦麦菜与母亲的一生有着千丝万缕的生活纠葛,可我知道,唯有江红坡上的麦麦菜,才与母亲相识,才有着母爱的味道。那天登上江红坡的时候,太阳刚刚露出头来,山路的弯弯拐拐一点都没变,塄坎也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走到自家的田边,看着地头浅绿的麦麦菜和地里素白的洋芋花,竟有些神思恍惚,似乎回到了儿时,下意识转头一看,母亲却不在身边。长长出一口气,耳边仿佛有人在说,母亲老了,来不了了。

这篇小文写于2010年,当时母亲尚在。

今日再读,母亲竟已归真整整四年。

浮生若梦。

唯有思念,不绝如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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