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杨柳萌」

 

让我透过他人的文字 看看我的父亲...

-写在前面-
今早上课的时候,突然收到了萌叔的私信,一篇长长的文章,看了第一句话,以为又是哪个记者写的关于萌叔的故事,于是马上发了一个鼓掌的表情给他,然后才仔细看起来。原来这是一个与萌叔交好了几十年的叔叔写的,没有记者奉承的口吻,没有作家华丽的辞藻,却字字令人感觉温暖,这是父亲那个年代的人,才有的记事方式,朴实而舒心。但更让我开心的是,有一个人,让我看到了一个我所不知道的父亲,让我对自己的父亲有了更全面的了解,人之大幸,莫过于有这样一位父亲。而我的父亲无疑也是幸运的,几十年后,若有人如此记录自己,友谊这一块,便算是问心无愧。

后来,萌叔又发来一句,看都不看就鼓掌,我是想让你收藏的。
然而我却想让更多的人 一起来收藏


当我第一次瞥见杨柳萌是在一个冬日的傍晚,他坐慢车由义乌到苏溪,穿一件藏青的卡中山装,肩头挎着大学刚毕业的长兄赠送的四册集《红楼梦》和一些生活用品,相貌英俊,神情忧郁,匆匆掠过苏溪街来到区卫生院。区卫生院座落街尽头滴水洞天旁,原是观音殿,日军改成作战指挥所,日军投降,逐改成医院。杨柳萌自十八岁分配到医院中药房,又回县城脱产读了一年医学基础,三年中医回院上班,住在医院宿舍二楼。宿舍房间二十来平米,一张木架床,床上方挂着自画素描肖像,床边抽屉桌上放着用废X光片制成灯罩的漂亮台灯,墙角的葡萄糖纸箱里叠着医学、绘画、书法、音乐、文学书籍。靠窗的墙上挂了把精致的小提琴,这些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或许搞中医的总跟艺术有某种默契。历史上不乏其人。

一九八四年,我刚廿岁,还不会骑车,县里来了个通知,说下午几时到义师听课,由金鉴才老师讲授书法史。听完课已是傍晚时分,我搭着杨柳萌的自行车回家,路经火车站时,两人都感觉有些饿,便找了小吃部,要了两碗葱花水饺(记得一毛四分一碗)慢慢吃起来,吃完我即起身付账,杨拉过我说“我会来付的!”,我脸红了会,有些不好意思,坚持要付账,杨有些恼火,付了钱,走出小店恨骂道:“在人面前,为这点小事拉拉扯扯的,一点面子都不顾”。我坐在车后脸红耳赤,一声都不吭。路是沙子路,汽车过后漫天灰尘,上坡接着下坡,我算领略了杨医生——杨仔细!过几天,我在街头屋里埋头临帖。杨走进来翻看了几张,微笑着说:“上我那儿看看去吧。”我随他去了医院,他把近来所临的《张迁碑》赵孟頫都拿来我看,并说:以后多走动,交流切磋。我又感觉他还是挺随和的,两人喝了点酒,杨讲起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然后调音拉了会提琴。我向来是爱享受不爱学东西的,细细听他的琴声,如遇知音。 杨医生可谓十足的烟枪。八六年我们到北京看全国中青展,坐的是空调车,只准在车厢的连接处抽烟。他在座位上忍不住就点起烟来,结果罚了款。当时金春秋(镇干部)杨医生和我晚间经常有事没事聚一块抽烟谈书艺,整个房子乌烟瘴气的。我和杨基本上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或爬山、或跑步、或上水库游泳,每次我去叫门,起床之时他总要点上一支烟慢慢地抽会儿,因而肤色都发青了,以此来解烦闷。

八九年,苏溪烟雨书画社成立,杨柳萌被选为首任社长,书画社由台岛归乡的原国民党少将熊老先生、金春秋、手艺人陈汉文、铁路的胡泰茂、高厂长、吴医生、楼老师、杨医生和我九人组成,按年龄杨居中,我最小,规定每月七日雅集,带上作品,互相批评,取长补短。轮流作东,大摆宴席,划拳斗酒,挥毫泼墨。邀请社会人士参加吹拉弹唱,常常弄至半宿,令村人感觉莫名其妙。 我的老师祝遂之先生说:书法古往今来,专门写写字的书法家是没有的……就是怀素他也是经禅之睱寻师访友……书法是一门综合的学问,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杨柳萌深谙其中的道理,又因坚持不懈的努力,他的隶书有了自己的个性,实中求虚,寓巧于拙,这些都是长期琢磨的结果。 我和杨先生学术的路子正好相反,凡他擅长的隶书、篆刻我基本没感觉,而我擅长的狂草又是杨找不到感觉的。夏老师说:“你把字写成雄强就雄强,阴柔就阴柔,不能说一张字既要雄强又要阴柔,那岂不成了阴阳怪物。有些不懂书法真谛的评论家说某某的字刚柔有余、阴柔不足,追求所谓的十全十美的标准,可笑之极。我们谈书法总是从欣赏的角度,凭第一感觉发表议论,很少争论笔法墨法这些技巧性的问题,因而每次的谈艺都是一种享受。”

杨先生的人、医、书法在苏溪已很出名,乡人常邀我们喝上几杯,有一回老金堂房办喜事,邀熊先生、杨先生和我去喝喜酒,八十年代龙华村是义乌最富的村庄,家酿的米酒,丰盛的酒菜,带着对文化人的一丝敬意,村里人好言劝酒干杯,杨心境舒畅,有来必应,不知道灌了多少杯酒,至夜半酒劲上来,翻胃倒肚,一夜未眠。

我和杨都属A型气质,朋友胡茂平说:“A型气质的人,喝了酒闷在肚里,三天不还魂。”我也是经常喝醉,深知其中的难受,奇怪的是那天清晨起来我问了杨,他只感觉轻微的头痛,走一走就基本没事,可见家酒的妙好。杨兄作为大龄帅哥,终于要结婚了。婚宴设在城中路的古月楼,订了十桌,结果来了十二桌人,书画社里这些操办者只好在过道里填肚皮了。

杨先生总结出了人生的三个等于:出世与未出世、皇帝与乞丐、活一岁与活一百岁。结果招徕同仁的狂轰乱炸,现在已很少提起那三个等于,他已是义乌的名人,中国书法家协会的成员。 我于写字不太管人家说好坏,因此很少参加什么比赛,义乌市书协早把名删了,王利群先生说我写字像喝醉酒似的,旁若无人。其实真正写好一张字,得心应手,心满意足,是非常困难的,创作需费大量的纸张,差的纸我又不太提的起精神写,人家戏称我“纸老虎”。杨先生心境比较悠然,裁好纸折好格子,然后静下来抽支烟,精工细作。我一张纸铺在桌上、地上、墙上,凝神定气一挥而就。

杨先生有句话,人写字是书匠,字写人才是书法。书法,他的背后是人的一切。这些话像是哲人才说的出来的。

二00九年四月二十七日 白水于溪畔新舍

人生是多面的,或许,除了「父亲」这一角色,我们还应该看看,他们在人生
其他舞台上的
闪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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