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湘虹：“三八”节断想

为人母，很需要知道在什么时间、什么节点以什么样的节奏，从孩子的生命里得体地退出，讲句真心话，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今天 “三八妇女节”，坊间又演绎出来女生节、女神节和女王节之称，甚是欢乐。

百度了一下，说三八国际妇女节是世界各
国妇女争取和平、平等、发展的节日。源自
1909年3月8日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的女工
和全美纺织女工、服装业工人共同举行的罢工
和游行示威活动，目的在增加工资、实行8小时
工作制和获得选举权。这次罢工活动取得了全
世界范围的胜利，从此天下似乎有了“妇女半
边天”的景象。

我之所以用了一个修饰词“似乎”，是因
为在我看来，妇女要在心理上真正顶起“半边
天”，还需要成长自己。因学识有限，也因篇
幅有限，拙文不从女性权利、社会地位等层面
展开讨论，只想从母亲与孩子的分离——女性
的心理独立层面来谈谈感想，尤其是中国母亲
的心理独立问题。



近日，女儿所在学校文理分班，也许因为她新进的班学习压力偏大，女儿明显增加了与我谈心的需求。两次谈心，都很深入、很透彻，解压效果不错，母女关系出现了空前的融洽与和谐景象。于是，我们玩了一个心理游戏，想了解一下她心中的重要他人。

游戏是这样做的：首先请你写下在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十五个人（当然人数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有调整），按照重要程度排序写下来。此后主持游戏者会要求你必须把这些人，无条件地一个一个从你的生命中排除掉，那意味着被排除者会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你将永远不再拥有他。

女儿按照我的要求做了，她列出了十三个重要生命他人，排序是这样的：妈妈（女儿写下的是我的姓名而不是称谓）、爸爸（女儿写的也是爸爸的姓名）、大表弟（写的姓名）、小表弟（写的姓名）、表哥（写的姓名）、奶奶、外公、爷爷、好朋友Z（写的姓名）……看着女儿这个排序，我心情不错！哈哈，我高居榜首！

然后就是考验女儿的时候了。当女儿按照要求，一个一个排除掉这些重要的人，越到后面女儿花费来做决定的时间越长，越来越艰难。女儿被要求着在第九个排除了表哥之后，还剩下了妈妈、爸爸、大表弟和好朋友Z。

再接下来，女儿思考良久，甚至想不要再排除了，但是我平静地告诉她，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你需要继续。



说真的，我没有心理准备，第十个被排除掉的，居然是我！接下来，第十一个被排除掉的是爸爸！

最后留下的两个人：一个是大表弟，女儿说是因为从小和弟弟一起长大，在她心中那就是她的亲弟弟；另一个人是好朋友Z，女儿说Z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类人——知己与至交，因为跟他们相处非常舒服、自在。

我有点意外，也不心甘，女儿居然会把爸妈先于弟弟和好友排除！我故作平静、不带情感色彩、公事公办地问她：“为什么先排除掉爸妈，而留下弟弟和好友？”

谢天谢地，感谢我自己给女儿所营造了允许的空间，女儿很坦诚地告诉我：因为在父母面前有不舒适、不自由、被控制与管束。相比爸爸，在妈妈面前感觉更多一些不自由；而在弟弟和好友面前却不会，那种感觉自在而舒服。感谢女儿，让我知道了这些内心的感受。（友情提示：这个游戏，不建议家长模仿，尤其是年龄比较小的孩子。因为我比较了解女儿，她有很理性的一面，她自己也很清楚地知晓这只是一个游戏，基本能消化游戏所带来的心理冲击。而且我会观察游戏过程中女儿的反应，当进行到一定程度后，我会根据她的心理反应决定是继续还是中断游戏，以及如何做心理安抚。）



说实在的，我多么希望自己是女儿最后排除的那一个，甚至是坚决不肯排除的那一个。但真的没想到我是倒数第四个被排除掉的，比爸爸早一个！比好友早两个！！比弟弟早三个！！！

在生女儿之前，我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出现过严重意外。所以，女儿的到来，从怀到生到带养，在我心中的分量是难以言表的重要。稍稍夸张一点，女儿，“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

女儿从我肚子里一抱出来，我会连续几十遍地问医生“毛毛好不好？”一遍又一遍地需要医生给我确认孩子的健康。我会为了女儿开心，在她三四岁的时候，一个晚上陪她连续玩十六遍龟兔赛跑。为了不离开女儿，我选择了在长沙就近读博士却不得不换专业。女儿4到7岁生病的三年里，我几乎每个星期都要陪伴女儿去医院看病、打针、检查、复查，常常夜里要给她换服用退烧药后汗湿的毛巾，或者不停地给她用热毛巾擦身体物理退烧。那几年因为女儿很容易感冒生病，所以严格限制她吃冰淇淋（因为几乎每吃一次就患一次支气管炎），以致好友说你该不是后妈吧？爸爸就会偷偷带女儿去吃冰淇淋、肯德基，为此爸爸还获得好一个名次的印象。为了送女儿画画，我每周末会驱车往返三十多公里陪她到老师那里画画，并且在画室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好在等候时我能读书打发时间，这一接送就是七八年。看到这里，我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这样的妈妈还不好吗？还不值得你留到最后再排除掉吗？然而，女儿就是那样做出了遵从她内在心愿的选择，不矫情、不掩饰。而且，女儿告诉我：妈妈对她所做的那些，她知道；而爸爸偷偷带她去吃冰激凌、吃肯德基、买斑点狗送给她，她却印象很深很深。

女儿还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妈妈你给我的自由度没有爸爸给的多，就好比你只给我自己卧室那么大的自由空间，但爸爸却给了我整套公寓那么大的自由空间。爸爸只要我大方向上不出错就行了，可是你就管束得多，跟你在一起就是没有那么自由。而跟好友和弟弟在一起，那是最自由、放松和舒适的，是父母所无法替代和给予的！



我明白，当那个一天到晚围在妈妈屁股后面转、一天到晚唯爸爸妈妈马首是瞻的小屁孩日渐长大，她会更多受到老师与学校的影响；到青春期及以后，就转向了同伴、同龄人；再往后，就会受到所爱慕异性的影响。这是规律！

为人母，很需要知道在什么时间、什么节点以什么样的节奏，从孩子的生命里得体地退出，讲句真心话，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女人一旦进入婚姻，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老公身上，忘记了婚姻是“一场精神上的比翼齐飞”；女人一旦生育了孩子，生物本能会促使其大量分泌催乳激素，让她投入几乎全部的能量和精力在孩子的养育上，这样才能保障新生儿的有效成活。我们常说，21天或三个月养成一个习惯。当女人要花一年、三年或更长时间在孩子的养育上时，她会把养育孩子、与孩子共生当成一个习惯，而忘了反思，忘了与孩子适当地分离，忘了做自己。其实，在母亲与孩子的主动分离中，孩子也在学习与母亲分离，学习日渐独立面对自己的世界。这个功课，是母亲要配合孩子一起修的。

当母亲发现自己在孩子的心中日渐边缘化，日渐不再那么重要，那种失落与哀伤，是无以言表的。为了弥补失落，为了重温以往自己在孩子心中的重要感，于是，我们会不自觉地对孩子控制、控制、再控制。如果没有了对孩子的控制与孩子对我们的无尽忠诚，一个把自己弄丢了很多年的母亲，她的生命价值与意义已无处安放。

所以，在不少家庭里，或者有孩子为了成全母亲而委屈自己，他们对母亲永远“报喜不报忧”，几十岁了为了对母亲无尽忠诚而丢失自我；或者有孩子为了成全自己而对抗母亲，几十岁了似乎还处在青春逆反阶段，就是要与你对抗，“与天斗与地斗与母亲斗，其乐无穷”，其实，这是用另一种方式对母亲忠诚，与母亲联结。

做为母亲，也许我们从没想过，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我们并未征求孩子同意。他的出生，他没有选择权；他的成长，我们需要交还他的选择权。当孩子日渐长大，有了他的自主意识，我们需要尊重孩子的意愿，在适度引导下让他做自己。

女人，在为人母为人妻的过程中，不要满心满眼里只有孩子与老公，还要留点爱给自己。不要为了孩子为了家，把自己给弄丢了！在多年的心理咨询工作中，看到过不少把自己弄丢的母亲，当孩子与老公日渐离开，她们痛不欲生。庆幸的是，她们在痛过之后，还能去反思和成长！女人，只有心里有自己，爱自己，才能守住与孩子与老公的边界，给孩子给老公也给自己独立的空间，成就自己！

没有谁生来就会做足够好的母亲！但我们可以反思，可以学习，可以改进，不是吗？感谢女儿的坦诚，让我更客观地看到自己在母亲角色上还有很多改进空间。让我们各自成为自己吧，感恩我们有缘母女一场，能在彼此的注视里一路同行，慢慢成就自己！

是为三八节感想。



（文章所用图片来自百度图片，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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