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乡愁心之夏

 

故土乡愁

心之夏...



第一次探访浏阳夏布那天,伴随着初夏晌午透亮的阳光,我站在谭师傅刚刚牵出的纱架下,那五线谱一样对话天地万物的丝丝缕缕,仰头望去,头顶的天空被分割成一条一条淌着白云的河流,忽然有种人生天地之间白驹过隙的感动和恍惚。



人间草木,尽有本心。就是乡村大地的山间路旁、堪头坳上、贫瘠的石头缝里,或是旧房子的屋顶上,但凡有一捧泥土、或是飞沙落地、零落成泥的地方,就可能长出郁郁葱葱的野生苎麻,灰白的叶子,椭椭的温厚,泛着绒毛儿的茎秆,在微风里舒展着生命的质感。本地的农民会分春、夏、秋三季,把壮硕的苎麻打回去,剥皮晒干之后,麻皮和麻秆之间,那一层薄薄的纤维撕开来,就是夏布成型的原料。从打麻、挽麻团、绩麻、牵线、穿扣、刷浆、织布、漂洗……前前后后六十多道复杂的纯手工工序,不仅要心手相牵的静气、要彼此默契的配合,还要老天爷阳光的眷顾,到最后织出布来,挂在飘着米香味儿的风里,那种呼之欲出的成就感,是从泥土深处发散出来、足以与生命形成对流的芬芳。

因为对夏布的深深牵念,我已经记不得多少次来到高坪镇大坪村,这个小小的乡村,也因为“夏布”的缘故,变得灵性并且温润。相较于其他太过城镇化的富村,它保存着朴素的质拙和乡愁的原味;相比有些贫瘠落寞的山冲,它又拥有一种独上高楼的清韵、一种往来有鸿儒的活态文化在生长。

而我,爱上夏布、爱上这个村庄,其实是先爱上了谭师傅家那种机杼声声相濡以沫的味道。谭师傅是浏阳夏布非遗传承人,不到50,夫妻俩继承父亲的手艺,吱吱呀呀一直在家织布到现在。外面的世界那么喧腾,当年村里会织布的几百号人都耐不住寂寞,早早投身打工潮到城里热闹去了。“我们俩觉得,织布工艺总要有人守着的,虽然很多时候邻居亲戚都笑话我们没能力,赚不到钱,但我们自己耕田织布过日子,觉得安心就够了。”谭师傅拿着魔术师一样的刷子,把刚刚牵出来的纱均匀地刷上米浆,瞬间就有了晶莹泛亮的模样,像是一个吃饱喝足了的婴孩,无比满足地享用着暖暖的阳光,静静等待着长大和坚强。这句话轻轻浅浅地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却触摸到了夫妇俩内心深处那种强大的坚守和力量。



他还告诉我,有一位日本的客户叫做乔本先生,跟他订货已经二十年了,谭师傅去了一次日本,他最不习惯的,就是走到哪里,人家都无比尊敬的叫他“谭先生”,把他当作教授一样来尊重和仰望。我知道,他是习惯了在村里的卑微、甚而至于是某些狂妄者的鄙夷,这种反差给他一种难言的痛感与无奈。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觉得自己有一种大大的使命,就是从唤醒人们对手艺的尊重开始,来复兴浏阳夏布的未来。值得欣慰的是,现在,谭师傅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谭先生”和“谭教授”了,北京服装学院聘他为“特聘教授”,在艺术设计学院开设了夏布研究课程,三十台老织布机带着“日月如梭”的使命,在北京开始讲述浏阳故事。来来去去之间,谭教授的身上,慢慢有了“夏布+”的气质和能量。而我,当心里空乏的时候、形神俱疲的时候,也喜欢去到他的小院里,静静坐着,看梭子在他手里左传来右传去,脚下的踏板、上面的机杼,在这样“唧唧复唧唧”的声响里,才觉得世界是安静的。

也因为对夏布的钟情,从事花炮行业二十年的鲁先生,从头开始耕耘“心之夏”,短短两年,把浏阳的原胚夏布做成了200多种衍生品;易洪波先生扎根北京,“夏木”工作室的夏布时装走上了纽约时装周的秀场。而他们,像粗朴的夏布一样,穿行在产业的风潮中,依然坚守着最初的信仰。



观察自己,这几年,似乎也粗乎了一点夏布的灵魂气息,懒事包装、归于拙朴,原态出演、疏于琢磨,就像自己三年来拎惯了这简单质朴的夏布手包,便就此少了力气,再也拎不动各样漂亮的皮包了。

(本文作者系浏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浏阳市文化产业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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