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

 

阿兰,我的闺蜜,一个脸盘圆圆、眼镜圆圆、身材圆圆的普通姑娘...



阿兰,我的闺蜜,一个脸盘圆圆、眼镜圆圆、身材圆圆的普通姑娘,普通到或许你刚跟她吃过饭,互加了关注,一声byebye后就只记得圆圆了。

阿兰说中医讲究凡事不宜苟且,饮食尤甚。近些年阿兰的生日寿宴,都是大办。饭桌上的阿兰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怯怯的小女孩了,踌躇满志之态,溢于言表。据说其每日喜食吃荤,把脉、搓麻,神情气朗,气场十足。每毎看她吃饭不怎么嚼,只在嘴里打一个滚,咕咚一声就咽下去了,你会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饭更好吃的饭了。也从不顾忌食不过饱,饱不急卧。她的确就是那个中医科主任医师,阿兰。



上个世纪,阿兰考取了某省会城市的一所著名医学院,阿兰家所住的西门町沸腾了,连鸡犬都奔走相告。西门町,是一条老街,当年只有一条窄窄马路,白日里三角猫拉客车、脚踏车、卖菜的手推车横七竖八地,老街水泄不通,鸡鸭争道,母猪也挨挨挤挤带着小猪出来遛达。不远处的和平电影院里一股尿臊味,掺杂屌女屌男酸酸的汗味,老式的电风扇嘎嘎地响着,老街得持续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这喧嚣市井的世界对阿兰而言是不存在的。一百年西门町都没出个秀才,阿兰父亲捧着录取通知书老泪纵横:祖坟终于冒青烟了。时至今日,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幼童,西门町内无人不晓阿兰医生的,我无以伦比的景仰阿兰,常以此励志我儿子。



有次饭桌上面对众人所捧,阿兰药性十足地说我虽隐身町内,困居蓬牖,却如大黄蜈蚣之猛药,药性一旦发作…。我去,只有我窥知,当年初中语文老师那句法力无边的赞溢之词“阿兰对书真是一见钟情阿。”,如阳光雨露般洒向被遗忘于町巷角落里的那粒兰花籽,从此便灿烂了。多少年过去了,每每提及这个,阿兰总是笑中带泪。

阿兰苦读五年古籍秘方后进了市里的人民医院中医科,从此一家老小头疼脑热均由阿兰包圆了,可谓一人行医,全家有药。阿兰在家族群里也是一副大姐大风范,声望颇高,顾及家族的每一个成员,时不时一言不发就大派红包,引来呼声一片。想着我平日里从不发红包的抠门劲儿,心有戚戚,阿兰的形象不免又高大了。



二千年,阿兰被医院派到北京进修一年,住在地下室,骑着一辆无闸的二手破车四处云游,某日和她骑车出行,未曾想,长安街被阿兰视同她家西门町,信号灯行同虚设,我直叹高度近视的她一年后竟能胳膊腿儿齐全离开北京,实属不易。那年月,北京的南方菜品尚不丰富,阿兰望我面如菜色,择日在我家炒了个鸡块,冰冻的肉鸡在一番讲究之后,也成了人间至味,鸡炒得出神入化,一饭让我至今而不能忘。

熬了些许年头后,阿兰如同古朴简约的中药罐,在盛入了本草、阳光、辛劳后终于变成可煎熬出来暗香药性的老罐了。如今也是小有名气的主任医师了,患者云云,还考取了心理咨询师,上过电视呢。阿兰经常给抑郁病人出诊,院规每钟点收取一百元。某日,来一新患者,阿兰透过两片泛着贼光的眼镜迎住病人,来者神情疲备,双眼茫茫,眼神就像一片薄薄的云,飘过来,飘过去,总下不成雨,正要哎哎叽叽开口。“且慢!”阿兰医生麻利的掏出科室配备的计表(类似怀表那种),兰指一掐,咔嚓,按下小纽,患者死死盯着秒表,嘀嗒嘀嗒…,突然老腔长叹,哇一声,泪如雨下,一发不可收,少倾,仰天大笑,继而徐徐吐气,复归寂然,好了?!阿兰如临川剧变脸,诧异之,此乃无效用户。

阿兰有次生日喜宴,我有幸参加,阿兰正吃个淋漓尽致,电话不合时宜响了,“什么?吃了舍曲林还睡不着?”…“没事,明天换个疗效大的。”我打岔,“隔空也能切脉呀?”“就吃钙片维生素就行!”满桌哗然,阿兰放下鸡腿,扶了扶瓶底眼镜:“这病人早好了,白天使劲睡,晚上还能睡得着吗?治抑郁病人,使灰心者复归于热,怀疑者复归于信!”众人无不点头钦佩。我讥阿兰:“敢情中医是七分哲学三分忽悠,既不解人身之构造,又不事药性之分析,还动辄拿古方说事,伪科学!”阿兰啃着鸡腿斜我:“下次也给你吃两片。”



有日周末上午,朦胧中手机响了,是阿兰,“哦,不错,在台湾旅游呢,二万元的红珊瑚?什么?已花五万买了颗钻石!?”这下我算彻底醒了,“打住,阿兰!切记,导游再让买一千元以上的东西你必须打电话给我!!”宝岛之行,阿兰宛如吃了巴豆,足足泻了八万块阿。老公忿忿然,阿兰风淸云淡: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我猜阿兰回家后暗地里启用那莫须有的中医五行,运行气血,自我调理了。

阿兰最近忽然在群里气血虚弱地鸡汤道,青春就像手中握着的蒲公英,明明握在手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悄溜走。看来阿兰医生得吃六味地黄丸了。

别来无恙,您可去找阿兰调理调理,真有病,您还是去看西医吧。嘘!阿兰来了。

(梧桐于3月11日写于闵庄4s店。)

后记:梧桐老车偶漏机油二月有余,是日,无可忍,开至4s店,店员速查后告之垫圈老化。开完修单,3800块!“就换两个胶圈何至于此?”店员曰:“料钱区区百元,可拆机耗时,我店工时费仅50元,可比奔驰奥迪便宜一半呢。”“换个圈圈要80小时?!”“三个小时,我们行规的每个工时是五分钟。”五分钟的工时?苍天!早悉4s店视机油漏油之故障为喜闻乐见之盛事,梧桐欲哭无泪,忽然远至天涯的阿兰、秒表、舍曲林莫名涌上心头,顿感胸闷气短,遂用此工时写下《阿兰》,权当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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