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雄读品5：洛河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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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开始

镇雄人笔底下的镇雄



编者先说一句：近期滇雄专栏收到很多来稿，但本专栏今年只发书写镇雄山水风土人情的文学作品，所以大多优质稿件因为题材不对口而不得不忍痛放弃。滇雄专栏，我们要的是镇雄的。今日分享《洛河之恋》。洛河，镇雄县大湾镇的洛甸河也。

作者简介：

洛河之恋

李润林/文

洛甸河是生我养我的故土，在我眼里她是我心灵朝圣的地方，她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早也融入我生命中，混合着我的血液不断流淌。尽管她集千般荒凉，落后，贫穷，愚昧于一身，但思想者罗丹说：“我爱这个世界，包括她的悲苦.”

当我实现许多人的梦想--盲目追逐繁华都市时，置身于鳞次栉比的高楼中，融入滚滚的都市洪流时，我与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渐行渐远，心灵突然无所依傍，找不到皈依的地方，像一片叶子飘在大海上，迷失了方向。于是我在努力寻找那些记起的，遗忘的，飘散的琐碎，抚慰孤寂的灵魂。即使上帝赐予你克罗索斯、比尔盖茨的财富，我们生活的目的不过如此,多余的财富只能买多余的东西。人的灵魂所必须的东西 ---宁静与笃定，是不需要花钱买的。在这里，你可以做自己的王，生活在自己的城堡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尽情享受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洛甸河隶属镇雄东半县的大湾乡，距县城七十公里左右。这里两面大山耸峙，一望无际的一个大坝子温柔地躺在两面粗犷的大山的怀抱里，一条清浅，鲜洁的河流从坝子中央迂回穿过。水是万物之灵，这地方因为有了这河就像就像男人有了女人一样完美，女人有了丰满的乳房，甜美的乳汁滋养了万物。山在水边立，水在山中行，独特的山水构成了一幅绝妙的画卷。成为镇雄八大景观之—，也成了人们休闲度假的首选地，当然是指镇雄本地人，外面的游客是承受不了这份宁静中的凄清，淡定中贫困。而性本爱丘山，坐看鸟云飞的我却爱它，且爱得深沉。

春天，春姑娘姗姗地走来，唤醒了沉睡中的洛甸河，也许它是镇雄赤子中第一个醒来的，因为这里海拔较低，气温相对较高，当别的地方还在严冬未尽时，这里也感到浓浓的春意了，河水解冻，春水荡漾、不急不缓，恰到好处，潺潺的流向遥远的地方，千回百绕，像江南水乡的小道，延伸出许多缠绵的往事来。河岸两旁的垂柳迎着微醉的春风，不停地舞动，风情万种，嫩黄的柳丝儿拂过水面，吻起层层的涟漪，慢慢的扩散开去。

远处，两只鸭子正悠闲地顺水漂流、互相嬉戏、追逐。在大桥对面的河中央裸露出一个小丘，说不上是小丘，严格地说应该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石子毫无秩序地堆砌着，一蓬头稚子正专注地垂钓，不时甩起鱼钩，一条白而发亮的温水鱼让小孩儿如获至宝，欣喜若狂，来得很容易的幸福写满了脸上，没有任何矫饰，很清丽，很纯的那种，这些都是城里孩子在餐厅里坐享其成美味佳肴时无法体会到乡下孩子甩动鱼钩的那份满足与自得其乐。

河边的沙滩上一群赤脚的野孩子把家里大油盐酱醋的瓶瓶罐罐偷着拿出来，蹲在水边捉那些密密麻麻，无以计数的头大身小的乌黑的家伙，这些小蝌蚪是刚从长长的漂在水上的那些长带子里蹦出来的，刚一出生就碰上了这些稚气未消的野孩子。被他们装进闷罐子里，然后拿到用鹅卵石堆砌成的小屋子或者小池子里欣赏，沙滩上一排排的“小屋”，或者“沙雕”就是孩子们的杰作，他们没有城里孩子那样幸运，被父母砸掉手中的泥人强行送进各种名目繁多的艺术培训班，因为养育他们的父母都是年收入才有几千元靠种庄稼养家糊口的农民，他们目不识丁，更不懂什么是素质教育，什么叫培养艺术细胞，但真正的艺术却掌握在愚昧无知的孩子手里。在都市文明人花费高昂的学费换取孩子一切时，这里连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失去物质恩宠，但却获得了大自然的恩赐，也许，造物主在造人时是公平的，不会偏袒任何人，不管你自认为是高贵或者下贱的。

河两岸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庄稼地，由于沾了党中央惠农政策的光，这里曾经试种过多种农作物，但都始终摘不到“贫穷”这顶戴在农民头上几千年的帽子而流产。最后改种果树，这里气候温和，适合各种果树茁壮成长。和农民命运同生死共命运的包谷、洋芋、小……便被成片成片的果树林代替，有些农民不忍心将自己几千年的老传统丢掉，仍然在田地里穿插种一些菜籽、花生、小麦。 清晨，推开窗户，第一缕阳光迫不及待的跳进来，布谷鸟清脆的声音沾着湿润的露水打破黎明的宁静，我的小屋就建在河坝中央，小屋的主人则成了新版“桃花园”的园主，虽不养鸟，但有鸟语盈耳；无需抱画，尚有巨画横卧，左顾有青山绿水，右盼有绿野阡陌。适合心灵散步，游目骋怀，好不惬意。

三月的春风吹来，这里成了花的海洋，各种颜色的花争相开放，争奇斗艳。粉红的桃花像略施胭脂的少妇，风韵犹存，惹人注目。雪白的梨花，李花像洁白无瑕的雪花一夜之间堆满千树万树。金黄的油菜花在阳光下刺人眼目沁人心脾的花香引来峰飞蝶舞，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诗人海德格尔说过：“人充满了劳绩，但仍诗意地安居在这土地上。”工作之余，一家人带上孩子，孩子带上小狗，沿河岸一走，有时，惊起一只云雀，从油菜花里飞出，直窜云霄，身后的小狗轻轻地狂吠几声，所有的疲劳都会烟消云散。

看满目春花，你的思绪会上通悠古，下载千里，从《诗经》的“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嗋偕，采蘩漪漪”一路走来。采一朵大唐李白的“东风随春落，发我枝上花”随手一扔，满树皆是，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笑语盈盈。摘一枝杜甫的“芳树无人花自落，青山一路鸟空啼”用手一捻，树荫下落花堆积，有谁堪拾？难怪词人李清照“暖日晴风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你不得不在心灵的小屋与词人小泣一回。

女人多愁善感，情有可愿，可豪放派词人也经不起春风的吹拂，一下子筋骨都酥了，变得婉约起来，君不见苏轼的“春风自恨无情水，吹得东流竟日西”，爱国须眉男儿辛弃疾也要浪漫一会“细听春山杜宇啼，一声声是送行诗”，爱江山更爱美人陆游“一春常是风和雨。风雨晴时春也空”，不知道他是不是烟花三月的某个清晨里，想起他执手相看泪眼的唐婉儿来了。我不知道，我在胡思乱想，不过都是春花惹的祸，谁叫 它勾起我的情思，诱惑我不断的飞升，飞升........在历史中游历，在春花中浪漫，或悲或喜。然后如陌上的花开缓缓飘落，我知道下一个季节又要来到。

从三月的柳絮里袅娜地走过来，一阵风，一阵雨，满野中落花飞絮，纱窗处，蓦然闻杜宇，一声声换回春归去，夏天就在不远处向我们招手。这时馥郁的花儿收起往日的夸张，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团一大团的新绿，有的绿的发黑，发青，有的还是淡黄色，放眼望去，绿色不断流淌，流过坝子，蔓延到山坡上。傍晚时分，天空飘起小雨，远山含黛，一层薄霭如轻纱笼罩在田野上，淡淡的惆怅像漫天的薄雾慢慢弥散开去，你可以忧伤，但不难过，你可以惆怅，但不孤寂，走在凹凸不平的河岸上，我的心无拘无束，可以随绿色一起流淌，流浪。这是我游走于不伦不类的城市中满脸笑容，而心却在荒原中穿行时无法找到的感觉。人最终的心还是要跟大自然相呼应，在那里你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东西。我喜欢我行我素，不愿生活在不安的、忙乱的、神经质的的生活中，宁可无拘无束地或坐或立、或漫步、或沉思，任凭时光就像这小河里的水，轻轻地流过，无需挽留，无需企盼。一眨眼功夫， 到了盛夏，果园里已经飘散出果子成熟的清香。田间地头，可以看到许多忙碌的身影，他们视贫穷如园中花草，像圣人一样耕织它。日头不会辜负他们，他们也不会辜负日头。枝头上硕果累累，这里栽种的大部分是桃子和李子，梨，苹果之类的，男男女女提着篮子，背上背篓，各自到自家的地里开始忙活。摘下一筐筐满满的希望，尽管这些果子很廉价，一斤只卖几毛钱，可在主人眼里却是无价之宝，你从他们的眼神里读到了虔诚，除了这个，他们没有其他的经济收入。每逢三，六，九赶街，他们便成群结队的背到街上去卖，换回一些零零散散的钞票，晚上在微弱的灯光一清点，足以买一个月的盐巴或者煤炭了，还有大毛、阿狗的书、笔、本字钱就不用操心了，幸福的微笑又洗去了一天的疲劳，倒在炕上发出均匀的齁声，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那是梦见了自家的果园，硕大而熟透了的果实像飘渺的希冀在空旷的田野上忽明忽暗地闪耀。

在烈日炎炎的中午，酷暑难耐，在屋角里，躺在树荫下，都难逃高温的炙烤，此时，最好的去处就是去河里泡个冷水澡。这里有一条大河，有一条小河，大河是从石笋那里流下来的，小河是从雨萨那里流下来的，最后在老桥对面交汇，大河与小河在老桥对面交叉混合，小河的水很清很浅，经太阳暴晒，变得和温泉一样，人下去感觉不冷，也不怕险，不会洗澡的娘门儿和小孩儿就选择这里。而大河水域宽广、水很深，最深处达十几米，水呈碧绿色，看不见水底，每年都会出现一个溺水者，所以一般都是那些粗狂，善水性的男人们涉足，一般人只能望水兴叹，坐看游泳者。

每天从中午12点起，人们九陆陆续续来到河里，静寂的河水开始喧闹起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色人物都有，小孩们在水里尽情嬉戏，打水仗，溅起层层水花，欢声笑语随着波浪一起荡漾，还有连路都不会走的一两岁的孩子，也被大人带来了，坐在橡胶皮筏上，或者救生圈里，任由水托着漂浮，水面上开着各种颜色的花。就连河对岸神经有点问题的那位妇人也赶来了，她衣服浆洗得很素净，她每天几乎都会来泡澡，自己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面容也慈善，经常一边洗澡，一边自言自语，小孩子们也不会追赶她，她也不会打骂小孩子。不像其他地方的疯子蓬头垢面，面目狰狞，很是吓人。也许是温润的小河滋润了她的性格。年轻的小伙子们更不提了，挽着姑娘的手，一步步走向深水区，吓得姑娘浑身哆嗦.，拉住小伙子们的手更紧了，越发激起小伙子们心中的爱恋，故意浇起水花，打湿姑娘们的衣服，有着轮廓的曲线顿时凸显出来。小伙子们眼睛都直了，愣愣的，在情窦初开的心扉里悄悄地开出了一朵湿漉漉的花。最让小伙子们愉快事莫过于教姑娘们游泳，你可以堂而皇之地牵住她的手，以英雄救美的慷慨和侠义表现你的勇武，用手托起你心爱已久的姑娘的如莲花般的身子，轻轻浮于水面，让她于荡漾的波纹中慢慢绽放开去。当然也有腼腆得拒人千里之外的女孩，独自坐在救生圈上，用头枕着水面，一切交给身子底下的河水主宰，闭上眼睛想你所想，思你所思，或者睁开眼睛看天空中飞过的大雁，抑或像鱼鳞似的的白云，一条喷气式飞机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把你的思绪也拉扯得老长老长的。我记得沈从文的《边城》里翠翠和她的大黄狗安详地睡着了，在暖暖的阳光下，我想那种悠闲也莫过于此吧。

热恋中的夏季让你还未回过神来细细品味，便匆匆地来，匆匆地去了。在凉丝丝的静谧的清晨，满目金黄的树叶开始凋零，你闻到了落叶的幽香，空气洁净的如同不复存在。在远离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也远离环境的污染，这儿找不到一家工厂，更找不到象征现代气息的企业，顶多就是两个煤矿，一家酒厂，其规模小的不至于造成污染威胁，所以在秋天里河水一如既往的湛蓝，天空仍旧空旷高原。傍晚时分，约三五个臭味相投的小伙子抑或娘们儿沿河岸一走，嘻嘻哈哈，畅所欲言，此时，你会忘却生活的烦恼，工作带给你的压力和劳苦。走累了，拿一张报纸垫在鹅卵石铺成的河坎上，或者河边的草地上，四仰八叉，无拘无束，你不必在乎别人看待坐姿是否优美，只要舒服就行，带上几本可心的书或者杂志，静静地与古人圣人对话，没人打扰。如果说我曾经看过几本铅重的名著的话，那也是在这里读过的，后来换过了地方，就在也找不到那份耐性了，在浮躁的环境里慢慢变得浮浅的我在之后偶尔看书也只是看看一些快餐文化。躺在草地上把自己放逐在文字的城堡里，你可以一下子成为精神的国王。世界在你眼里变得如一张薄纸一样狭小，任你游走。眼睛疲倦了，坐起来，随手拾起一块你心意的石子，扔向河中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水面上荡起层层的涟漪。抬起头来，田野里的电线杆上普满了大大小小的音符，恍惚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剩下几根光溜溜的电杆和一些蛛网似的电线。远处升腾起一缕缕的青烟，那是农民把那些枯枝残叶一把火烧了，为来年的土地增加点养料，极目远望，带着红晕的夕阳吻着山巅，渐渐沉落下去，映着山头上几棵挺拔的小树，夕阳播撒，西天流霞，近处流水孤村。炊烟缭绕、村霭迷蒙、栖鸦聒噪。你不觉轻吟起白朴的“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还有马致远“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杨广的“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寒波澹澹起，百鸟悠悠下”。

最迷人的是秋天的夜晚，月亮升至半空，站在新桥的桥头，凭栏望月，听桥下流水潺潺，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感觉很真切，桥下是一群疯丫头在青石板上搓洗衣服，虽无捣衣砧的声音，但溅起的水声与欢笑声已经弥漫在溶溶的月色里。河两岸田野里蛙声如战鼓，如繁密的落雨，再加各种秋虫的呢哝，“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也不光光可以形容琴声了，这是大自然精灵的交响乐。远处，对河两岸山里人家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偶尔夹杂着铁匠铺里打铁的丁丁声，一切是多么的静谧。偶尔有几对小年轻人在河岸上卿卿我我，信誓旦旦，从脖颈啃到嘴唇，你闻到了空气中有一种爱恋的味道。尽管多年以后，河堤还是河堤，沙滩还是沙滩。一切都有可能如小河淌水，逝者如斯，但这里毕竟留下过那些青涩的脚印。有笛子或者箫声从远处的阁楼里飘出来，如泣如诉，柔肠婉转，远山诡魅，此时，你能摸到孤独的颜色、味道、形状，很美！多年以后，我重新踏上小桥时，在清冷的月光中，我会祈祷，祈祷世间的清凉，祈祷众生的平等，祈祷人们的心找到回家的路，祈祷人们发现和找到自己生命深处的慈悲和善良。当然，也会幻想和几个狐朋狗友做一叶扁舟，撑一支竹篙，顺流而下，在舟上赏月、发呆、夜谈、嬉笑、打瞌睡、吹口哨……皆可，即使无鸥鹭可惊，惊起几只野鸭也会满心欢喜。

接近深秋，农民们庄家该收割的早已收割完毕，粮食进仓，烤烟卖完，劳作完毕，该轻松一下。乡下生活的农民，没多高的物质欲求，不需要太多的外界接触，像和尚一样，很享受这种松散的日子，唯一的爱好就是赶集天，背点豆子、包谷、洋芋…等农产品到集镇上耍玩一天，等到日头偏西，来到洛甸河桥头，这里有几户煮酒的人家，他们用这条河里的水煮出来的酒既醇又香甜，逗得这些庄稼汉子喉咙痒痒的，听得到喉结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声音，他们总得喝上几盅烧酒，抽上几袋旱烟，直到琥珀色的黄昏笼罩着大地，才歪歪扭扭，一脚高一脚低地踩着崎岖的山路回去，并自言自语地笑着、骂着、哭着回去。特别是山梁子上有一个姓熊的哑巴，他喝上二两以后，披着夕阳的余晖闪进我的小屋，兜售打到的猎物，手里比划着他是如何网河里的鱼，追山上的野兔，抓洞里的蛇，打树上的鸟，其形象生动性不亚于世界有名演说家。他们在自然劳作中得出的经验，如同城里人的虚伪做作一样精明。他们一生生活的劳苦与不幸，无处诉说，二两杜康成了他们倾诉的对象，三杯两盏下肚后，要哭要笑都那么的坦率和真诚。每每看到这些，我就想用《边城》翠翠哼的巫师的歌来颂扬他们。

你大仙，你大神，睁眼看看我们这里人！

他们既诚实，又年轻，又身无疾病！

他们大人会喝酒，会做事，会睡觉！

他们孩子会长大，能耐饥，能耐冷！

他们牯牛会耕田，山羊肯生仔，鸡鸭肯孵蛋！

他们女人会唱歌，会生 小孩，会找她们的情人!
冬天到了，要等一场飞舞的雪花，起码的等几年，许多海拔高的地方有雪，落到这里已经成水或是蒸汽了。不过，难得一见雪还是会降临的，如果偶遇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从天而降，漫天飞舞，站在空旷的田野上，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你会觉得全是一片禅意了，有道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无尘埃，无污淖，一片雪白。所有的颜色，唯白不可染、不可侵。在茫茫天地间，一个人凝望着雪花，伸出纤手让雪花一片一片飘落掌心，慢慢融化、消失。有一些不怕冷的鸟雀从树枝上飞起，抖落一树的雪花，银灰色闪着金光簌簌落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是不适合的，抬头看桥上，一傻子吊着鼻涕，望着白茫茫的天空傻笑着。他的世界和天地一样澄清透明。如果大雪封门，一个人蜷在家里，炉火烧得很旺，捧几本线状的书，火光映红了脸，火边烤熟的洋芋、红薯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游走在川端康成的《雪国》《伊豆的舞女》里，岛村和驹子的笑声和冰天雪地融化在一起，纯美的爱情带着绯色和绝望，闪着冷艳的凄美，爱与哀伤共舞，绝色倾城。红尘三千，谁能真正拥有爱情，那简直就是极致的奢侈品。西尔维娅普拉斯有句诗说：对你来说，我是太纯洁……，是的，看着雪花，你会患幻想症的。时间如沙漏轻轻地滑过，在虚幻与打盹间，夜幕悄悄降临，但雪光反衬下，窗外仍一片光亮，你可以夜访友人，或者友人夜访，抵足谈心，当然必须是心性相通的人，如果有可以谈诗作画，或者挥毫泼墨大雅之士光临，会是一种享受。有无话不说的团邻更好，可以吹吹壳子，吹田里白菜、家里毒死的老鼠、张三的媳妇儿，李四家的猪儿……也可相互痛骂，说脏话、放屁、打嗝……只要愉快就行，直到高轩月退，瞌睡来袭。

不过，也许是近乡情更怯，几年前故乡给我的感觉是温暖的，但此次归来的我看到的故乡让我感到些许的惶恐。原来清澈的小河也不再那么干净，污浊的河面泛着泡沫飘着些白色垃圾。一条新修的柏油路把外面精彩的世界和这里连接起来。村里青壮年基本外出打工，大部分村落只见孤独的炊烟伴随年迈的老人，年迈的老人伴着留守儿童。有的老人过世，要几个村子的老弱病残齐心合力才能把老人安葬。年轻力壮的张三，他的老婆乘着劳务输出的大车，去了上海郊区租地种蔬菜，被房东老板的爸爸，这个七十岁患有偏瘫的老头子以一张城市帝国的身份证掠走了。张三每天放肆地喝着老婆给他酿造的美酒，在去年寒冬的一个深夜里，他终于在放纵的酒精里与他二十年来相依相伴的煤矿井下生活作了最后胡诀别。他的儿子凭着一副强健的体魄，把城市的高楼砌得高过自己仰望星星的高度，但最终抵制不住孤独与欲望的双重折磨，在毒品怂恿下，广东东莞的红灯区成了他青春的坟墓。而长年在外打工的狗剩，他的媳妇儿突然凭空产下一个男婴，孩子神秘的身份无法界定他和爷爷的关系是父子还是爷孙关系。也为乡人茶余饭后增添几分笑资。貌美如花的阿兰从浙江打工回来，除了带回厚厚的几叠钞票，还抱回一个可爱的小孩，只是小孩他爹来自大中国的哪个地方，又归去何处，直到阿兰生下这个小孩都无从知晓。和她要好的几个男人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阿兰把小孩抱回家，从此，户口本上小孩的姓氏很自由，想姓什么就姓什么。除了这些，还有大路两边的电线杆上，随时会出现一些红纸标语，状告某某贪污受贿，和那些歌颂祖国的标语一样醒目，甚至花样翻新。你心目中坐在田里悠闲地抽旱烟老伯，还有 弯腰拾麦穗的母亲，以及牛背上牧童的短笛都成了一种意象。整个村子没一个像样的图书馆，公共体育场地，人们 没事就三五成群打麻将，麻将成了人们消磨时光精神鸦片，经久不灭，蔚然成风。有时候，看着狂欢的人群，我确感到很孤独，也许怪自己，不能给心灵找到一个安顿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一种莫名的失落与怅惘又淡淡地袭来，挥之不去。

不管怎样， 洛河以她的智力与胸怀拥抱了一群傻子、乞丐、疯子、小孩，以及善男信女，普遍地给予了他们广度和深度。如果一颗心快要生锈了，是需要大自然的黄钟大吕敲一下的，在这里，我还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吗？





洛甸河边菜花香



洛甸桃花又开了



洛甸河边来喝茶



洛甸河，你在桥上看风景，我在风景里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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