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沙田诗刊 ‖ 【经纬】· 王小拧的诗

■ 文本决定一切...





王小拧：孤独患者，偏执狂。行走在尘世中的妖精。

为了寻找你，我搬进鸟的眼睛，经常盯着路过的风。《路边野餐》



『 两个我 』

我要告诉你

我一直藏着一把匕首

白天把自己切割得支离破碎

天黑以后，再一针针缝合起来

把易碎的，虚伪的，灰色的取出

交给白天

再将完整的，诚实的，明亮的

归还黑夜

现在，我就站在桥上

身后是整个城市的咆哮

闭上眼睛，让所有的声音穿过我的肉身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脚下的河水又开始悄悄地流淌



『 叶子会说话 』

1.银 杏

都已经检查过了

黄了，都黄了

齐刷刷的

多么决绝又绝望啊

2.香 樟

又一场雪落下来了

它还是不肯褪去一身绿

说实话

我不喜欢这个

不识时务的绿分子

3.梧 桐

风一吹

它就摇个不停

橄榄绿的，柠檬黄的，草绿的

甚至烧焦似的赭石色

都在同一棵树上生长着

多么像一张四世同堂的

全家福



『 我在开花 』

1.

阳光落在睫毛上

替你吻了我

连风也是甜的

2.

三角梅开紫色的花

小雏菊开黄色的花

五星花开粉色的花

我也会开花

在夜里

3.

阳光在湖面上跳舞

我从远处赶来

化作湖心的一朵睡莲

4.

起风了

你还没来

我就要走了

湖水冲我眨了下眼睛

5.

这么好的阳光

你不在

多可惜



摸 字

灵隐寺大雄宝殿后

有一面刻着心经的石壁

不少字儿已经

被游客摸得油光锃亮

其中最亮的是

得  智  心  多  利

死

也在下面

干巴巴的

无人问津

现在，这种类型的诗人都走到了自己的节点。她们必须尽快自我扬弃，完成蜕变。以避免与别人同质，也避免自我重复。

from 百定安

ㄷ王小拧有个《小拧的私密花园》，花园百草丰茂，有生灵、诗歌与机俏。王小拧之前写作产量很高，一切情物哪怕只在其眼前轻轻一掠，就可成诗。她说，现在不了，现在开始学习节制。节制，就是成熟的一种表现。一个颇有经验的花匠告诉我，手中要始终握着花剪，没有裁剪，就没有繁茂。他其实在说写诗。写诗要用减法，有选择地说，说得有节制。精细的诗，诗意会从纸面上立起来，变成一座塔。情感不可郁积，但亦不可肆意挥洒。厚积薄发，随心所欲又不逾矩，缓慢地写下一些提纯的诗，永远都是对的。写诗，不是创收。一个诗人的高度，取决于他（她）代表作的高度，而不是数量。我们不做诗人中的康熙。

ㄷ王小拧的诗，有着这一代女诗人的诸多共质。她们的起点不低，写作之初，就已获取了诗歌的许多秘密。她们敏感，顾影自怜，关注自我以及目力所及的事物。“我”即是诗歌的半径。她们对生活的处理偏于冷色调，有时并带有几分孤绝，在本是激情燃烧的岁月，过早地看见了火焰边际的暗物质。这是她们无论如何也要说话的理由，非此，那些对于疼痛的发现，就会逐层堆积，垛满情感的打谷场。王小拧以诗歌制造矛盾和对立，她建好的屋子，她自己拆掉。她渴望完整，但又并不急于拿到它。因此诗中的情绪总与诗中的景致摩擦斗争，温度不同，调值也不同。她用两种方法描绘自己:冥想的部分，往往把自己直接嵌进去，有独自生发自我消受的味道，虽然她也经常将自我一分为二，自己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在她写情感时，又习惯虚拟地设置两个人的对话，像话剧中的甲乙对白。王小拧写前一类诗是任性而倔强的，而写后一类诗，则多了某些平和与让步，以便使自己的诗意产生一种反向力。

ㄷ我最看好的，是王小拧诗歌中的淡白虚静。犹如微风，轻抚而来，词淡语轻，诗意在说与未说之间，留下大片想象的空间。比如那句“这么好的阳光/你不在/多可惜”。似乎说了，但又什么也没说，懵懵懂懂地搁在那儿。她的诗，跳跃感很强。走几步，跳一下，但又唇齿相依。有时似乎就是走到了一种禅境，临敲门，又忽然转身走开。仿佛觉得自己的内里仍储藏有必须的能量来达致各种矛盾间的统一与平衡。诗人内心的饱满与空阔其实是一回事。所以，她的诗情感是绵密的，但用的是淡墨。

ㄷ 现在，这种类型的诗人都走到了自己的节点。她们必须尽快自我扬弃，完成蜕变。以避免与别人同质，也避免自我重复。成功的女性写作，许多都是在消除了性别意识之后达成的，即:女性写作中性化（虽然以翟永明等是以对性别意识的强调而获得成功的）。因此，想想娜夜，蓝蓝，西娃，巫昂，虹影等，是否就向我们提供了女性写作中性化的范本？同时，一种纵深与开阔的写作，也将是寻求破解的必由之路。写出身边看见的事物，也写出超于视野的物理，诗的格局就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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